說話的這人沈持玉認識,是都禦史家的幺女蔣素心,素來便有才女之名,想來也是見多識廣之人。
而沈持玉此行等的便是她。
蔣素心似乎有所顧忌并未将話說出去,倒是她身旁一個娃娃臉的少女,轉了轉眼珠,歡喜地笑道:“我想起來了,半年前太後的壽宴上秦王妃親手繡了一幅觀音像,便是用發絲所繡,其用料之奇,描繪之精被太後娘娘拍手稱贊‘細若紋睫、侔于鬼工’,這上面的針法和溝通與那幅觀音像很像呢,而且京城中精于發繡的沒幾個,想來這就是秦王妃丢失的荷包。”
她話音落下,周遭卻無一人接話。
這荷包雖然繡工精湛,但用料實在配不上秦王妃的身份,不見得就是王妃的東西。
蔣素心笑了笑道:“不如将這荷包交給府中的管事嬷嬷,由主人家處置好了。”
一群人說笑着就此離開了,沈持玉皺着的眉頭卻越蹙越緊,怎會與秦王妃扯上關系?
坐了一會兒,沈持玉也入了臨水殿尋了一處偏僻的角落坐下,自她入殿那些打量的目光就沒停過,直到秦王妃與金城公主相攜入内,那些打量窺視的目光方才散去。
一番簡單的寒暄過後,宴席便開始了,近殿水中,橫列彩舟,上有百戲表演,如大旗、棹刀、蠻牌、神鬼雜劇等,又有一小船,上結小彩樓,表演“水傀儡”。
沈持玉從前深居簡出未曾見過如此精彩的百戲,看得津津有味,隻是席上的各色菜肴味道差了些。
隻是不時有人拿眼睛偷瞄她與主座上的那位,隻是半個時辰過去,二人不僅未曾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眼神都未曾有交集。
連沈持玉都有些糊塗了,難不成秦王妃是為了彰顯大度給京中閨女俱下了請帖,是她沈持玉臉皮太厚,不懂旁人的含蓄,硬要來逞能?
這時,座上的金城公主用一柄半透明的花梨柄玳瑁宮扇輕輕遮住臉,側首在秦王妃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引得秦王妃朝此處瞧了過來。
二人看着她說說笑笑,卻未曾詢問她一句。
沈持玉蹙了蹙眉,心底升起一股不适之感。
不過很快秦王妃便避開了金城公主的親昵之舉,命衆女眷随她一起登上畫舫至湖中二島賞景。
她記挂着那個荷包,又想靠近秦王妃仔細瞧瞧她腰間的荷包,手中的帕子,想要查到一些蛛絲馬迹,人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預備登上最大的那艘畫舫,誰知人剛走到渡口就被從旁邊推搡了一把,要不是旁邊的蔣素心拉了她一把,她估計人就掉湖裡了。
推她的是個身着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的姑娘,看發髻應是已嫁作人婦,見沈持玉望過來,她冷嘲熱諷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什麼阿貓阿狗也想跟貴人們登一艘船,真是晦氣!”
說罷自己就得意洋洋地登上了畫舫。
沈持玉抿了抿唇,并不與她争辯,轉身朝着蔣素心施禮謝道:“方才多謝姑娘援手。”
“舉手之勞罷了。”蔣素心朝她笑了笑,在婢女的攙扶下登上了畫舫。
除了最大的這艘畫舫之外,還有三艘稍小一些的彩船,但足夠承載所有人,可是所有人都不屑與她同船。
沈持玉原想着自己恐怕要獨自坐霸占一整艘彩船了,誰知後面姗姗來遲了三個小姑娘,見到她臉立即垮了下來。
身着鵝黃織錦木蘭裙的小姑娘就是方才與蔣素心對話的娃娃臉,沖她翻了個白眼道:“我才不要跟她一條船呢!”
說着就叫來管事詢問,得知除了烏篷船再無彩船之後,小姑娘回頭狠狠瞪她一眼道:“你不知道大家都讨厭你嗎,非要跟去幹嘛!”
沈持玉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提起裙裾徑直上了彩船。
“她竟然無視我!氣死我了!”娃娃臉很是生氣,抓着另外兩人的手臂,道:“走!我們坐烏篷船。”
兩個閨秀很是為難,但不知是出于什麼原因,最終都點了點頭跟着她一起上了窄小的烏篷船。
沈持玉坐在畫舫上,遠遠瞧見烏篷船的三個小丫頭笑了笑,将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走到如今這一步,她早已沒有了名聲,也沒有什麼懼怕的,這樣的排擠冷遇她幼時便遭遇過,隻不過如今沒有了太後和外祖父的庇護,這些惡意變得更加明目張膽罷了。
娃娃臉卻覺得沈持玉在挑釁,站在烏篷船上氣得直跳腳。
沈持玉早沒了關注三人的心思,她實在理不清楚秦王妃與暗算母親和自己的那個人渣有什麼關系。
難不成與二叔勾結的人是秦王妃?可是沈墨偷聽到的内容看來,分明二叔與之人相識有二十多年,那時候的秦王妃甚至未曾出生。
她想了許久也未曾參透其中的關系,索性不再想了。
偏過頭看向窗外,剛想透透氣,卻一眼看到湖中撲騰着不停求救的三人,初時以為自己看花了,探出頭仔細瞧才發現烏篷船翻了,艄公也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