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松松垮垮地披着件外衫,動作很是賣力,仿佛在營務一塊荒草瘋長的土地,熱得滿頭是汗仍舊不肯停歇。
女子低低嗚咽口中說着拒絕,眼神卻是妩媚的,不甘的,妙曼胴/體閃爍如玉光澤,在他懷中不安分地搖曳着。
沈持玉卻一眼就看到了桌上尚未用完的飯菜,當真是幹柴烈火,急不可耐。
緊随而來的晴雪二人也看到了屋内的一幕,驚得張大了嘴巴,晴雪當即便要呵斥二人,沈持玉卻擺了擺手制止了。
在江簌簌出現之後她曾無數次幻想過今日這番光景,原以為會痛得五髒俱焚,未曾想親眼所見之後她卻無悲無喜,她垂下目光看到了牆角的幾株冬青,顔色有些發烏,似是被蒙了塵。
沈持玉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屈辱,分明是這樣惡心的兩個人,偏偏她用盡了力氣也無法擺脫,被這樣惡心的人握住命門,當真是屈辱啊!
她回過頭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立着的朱杞。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沈持玉覺得自己像是在大冬天被人抛入了幽深的井底,森寒刺骨的井水鋪天蓋地席卷全身,頃刻間将她淹沒。
“我看起來是不是很蠢?”她分明心底早已潰不成軍,卻努力撐起面上的平靜。
朱杞的目光有一瞬的迷蒙,似乎并不知曉她話中含義,廂房内适時傳出女子動人的嬌喘聲,他似是想到了什麼,抿了抿唇卻不知該說什麼。
她分明沒有哭,朱杞卻覺得她的哀戚震耳欲聾。
“你……還好吧?”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透着幾分小心翼翼,望着他的目光裡分明壓抑着濕熱。
沈持玉的眼裡裹着淚,卻不肯哭,她勾唇一笑,說出的話都是酸的,“我是不是很可悲,自己的夫君與旁人歡好被我親眼目睹,我卻不能宣之于世,不能當衆戳破二人的醜事。”
朱杞看着她,緩緩道:“一個人的顧慮太多便會束手束腳,失去了勇氣,隻會畫地為牢。你何不嘗試着打破這枷鎖,走出去看一看。”
“每個人都有深藏于心的軟肋,我不敢冒險。”她也想走出去,可她心底有珍視之人,因太過愛衆而膽怯到不敢輕易嘗試。
可要她咽下這口惡氣,卻是不能的。
她忽然屈膝朝他端靜地施了一禮,咬牙道:“今日還請秦公子為妾身做個見證。”
朱杞心中失望,她還是未能走出困住自己的牢籠。
“沈娘子請說。”他終究無法視若無睹。
沈持玉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到廂房門前。
“嘭——”晴雪一腳踹開房門,将屋内正忘情糾纏的男女吓得尖叫出聲。
沈持玉站在門口,眼神冰冷地看着屋内衣冠不整的兩人,心中的憤怒猶如洶湧的潮水,卻被她死死地壓抑着。
宋冀年慌亂地扯過衣物遮擋住江簌簌的身影,他起初是有些慌亂的,可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神情忽然放松下來,看了一眼沈持玉,随即慢條斯理地撿起地上的衣物穿了起來。
“好一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沈持玉咬着牙,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聞言,宋冀年丢下手中的外衫,猛地一擡頭,目光陰鸷地盯着沈持玉:“我不知廉恥,你又好到哪裡去?”
沈持玉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你什麼意思?”
宋冀年隻覺好笑,到了這關頭她還要裝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模樣,她與他又有何區别,隻不過他沒她那麼僞善罷了。
“嫌我髒,你又清白到哪裡去,半月前陳府宴席,你究竟做了什麼?你頸後的……”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目光驚恐地看向沈持玉的身後。
沈持玉氣得渾身發抖,紅着眼眶凄然開口,“我沈持玉敢指天發誓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可你敢嗎?”
刹那間,宋冀年嘴唇顫抖,迎着朱杞的目光,他的臉色變得慘白,方才的嚣張氣焰瞬間熄滅,就像一隻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嘴唇嗫嚅半晌卻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夫人……” 宋冀年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重重跪在了地上,聲音嘶啞:“我…… 我隻是一時糊塗,求夫人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再給我一次機會。”
沈持玉怒極反笑:“夫妻情分?你與她苟且之時,可曾想過夫妻情分?如今被我撞破,倒是想起這情分來了?”
宋冀年身子僵硬了片刻,擡手欲拉她的裙擺:“夫人,我錯了,我發誓日後定與她斷得幹幹淨淨,絕不再犯。”
沈持玉嫌惡地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你真讓我惡心!”
朱杞靜靜地看着這一切,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心中對宋冀年的厭惡愈發濃烈。
“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可否借一步說話。”宋冀年看向沈持玉的目光帶着幾分哀求,但這哀求之中更多的是脅迫。
“不用了。”不用他開口,沈持玉就知道他想說什麼,無非是拿外祖父來壓她。
說話間,晴雪已拿來了筆墨紙硯。
沈持嘲諷道:“夫婦以義和,義絕則離之。你既心有所許,便寫下和離書,省得鬧到公堂影響你宋冀年的仕途。”
宋冀年如遭雷擊,他從未想過與沈持玉和離,他隻是太過氣憤,又經不住江簌簌的撩撥,這才犯了錯。
“持玉,我該死!但我從未想過與你和離,我對天發誓日後絕不再犯。”他抿了抿唇,壓低聲音道:“況且和離之後,你日後如何自處?外祖父定是不會答應的。”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沈持玉不想再看他,隻覺污了自己的眼。
晴雪将筆塞入宋冀年手中,道:“寫吧,大人。”
“不……”他一個字剛出口,眼前就忽然多了一雙玄色雲紋錦靴,拒絕的話再不敢出口,哆哆嗦嗦地捏住筆杆,道:“我寫,我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