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持玉面色微變,眉頭輕蹙,這月華錦乃是貢品,向來有寸錦寸金的說法,因色彩過渡由淺至深再由深至淺,織面雖瞧着清新樸素,但具有強烈的韻律感和層次感,每一組彩條都好似一彎月牙,因而得名。
這樣的錦緞即便達官顯貴也未必用得起,這位秦公子又是哪裡得來的,如此輕易就送了人,顯然并未将這錦緞放在眼中。
而王嬷嬷之所以能認出月華錦,隻因沈持玉十五歲及笄那年太後曾送她一件用月華錦織就的裙衫,但王嬷嬷沒說的是,被宋靈珊拿走的那匹布色彩及工藝甚至遠超太後所賜那件。
如果真是月華錦,這禮物她便不能收下,還需向宋靈珊讨回來才是。
揉了揉酸痛的額角,沈持玉疲憊地歎口氣道:“我走之後可還發生了什麼事兒?”
王嬷嬷知曉她想問的是宋仲秋,縣衙後宅本也不大,她早便讓灑掃的丫頭盯着呢,此刻夫人問來,便一五一十說道:“大夫給二爺診過後并無異樣,老太太非讓大夫給開了幾副安神醒腦的藥,咱們爺此刻也在正院,您還是别過去了。”
在王嬷嬷看來,這宋家的老太太頗有些為老不尊,動不動就撒潑耍橫,自家夫人攤上這樣的婆母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沈持玉也沒有上趕着挨罵的心思,那匹布等明日再說也不遲。
“讓廚房擺飯吧。”她其實并沒有胃口,但她不吃些,身旁伺候的紅豆等人又要多心。
紅豆想了想又問道:“要給爺留飯嗎?”
“不必了。”白日裡宋冀年的冷漠與偏袒讓她心頭發冷,明知是宋仲秋有錯在先,他依舊不曾顧忌她分毫,至她離府連一句寬慰的話都沒有,兩年半的夫妻情誼竟這般淺薄。
她原以為他是端方的君子,沒承想在家人面前竟連一碗水都無法端平,更遑論偏寵妻子。
宋靈珊自得了那錦緞便有些愛不釋手,燭光下看那匹布更是金銀相射,錦繡交輝,她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緞子,這要是做成衣裳穿在她身上還不知要吸引多少目光。
她的手指摸着滑膩冰冷的緞子,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今日在廊下的驚鴻一瞥,這位秦公子不僅生得俊俏,氣度更是高華,讓人過目不忘。
想了想,她放下緞子,扭身去了主屋,果然見到自家大哥還在。
“二哥好些了嗎?”宋靈珊哪裡瞧不出二哥是裝的,她心底其實有些瞧不上二哥的手段,但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畢竟家裡頭娘親最疼愛的便是二哥。
宋仲秋不耐煩地瞧了自家妹妹一眼,埋怨道:“這麼晚才過來,你眼裡還有沒有你二哥了。”
她就知道二哥嘴裡準沒好話,扁了扁嘴道:“方才有外男在,況且你本就是裝的。”
宋母不由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這丫頭難不成盼着你二哥出事兒?”
“娘!”宋靈珊挨到宋母身邊,扯着她的衣袖撒嬌。
宋仲秋依舊為着白鹭書院的事兒犯愁,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大哥,而後又沖宋靈珊使了個眼色。
“娘親,二哥書念得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轉去白鹭書院了?”宋靈珊心裡不願摻和這事兒,但二哥素日裡最會欺負人,若是她不幫忙,私底下他定要罵自己沒良心。
宋冀年放下茶盞,看向宋母,沉聲道:“是您托沈持玉走的關系?”
原本這事兒也沒啥,但眼下事情鬧大了,二兒子還因這事兒把沈持玉打了,她要是攬下來,勢必長子也會怪罪自己,索性便和起了稀泥。
“哪裡是我求她的,我不過是向她提了一嘴,問她白鹭書院是不是名氣很大,她就揚言要将秋哥兒送到白鹭書院。”宋母見幾人面上都是懷疑之色,不由梗着脖子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沈氏素來就仗着出身,眼高于頂,這樣彰顯自己能耐的事兒可不就大包大攬了。”
宋冀年看了看自家母親,心裡哪兒還不清楚,依着沈持玉冷清的性子,這種需要麻煩别人的事情萬萬不會攬在自己身上,怕不是母親拿着長輩的身份壓她。
到底是顧忌着母親的顔面,他并未當面拆穿宋母,目光定格在宋仲秋身上,淡淡道:“你既然沒事,待會兒随我一起過去,順便給你嫂嫂道個歉。”
“道歉?憑什麼要我給她道歉?”躺在床上的宋仲秋倏地從床榻上坐起,撒潑道:“除非你們不要我去白鹭書院念書,否則我就不去。”
宋冀年原本也不想讓他去白鹭書院給自己丢人,冷聲道:“不去正好省得給我丢人現眼。”
“你怎麼能這麼說秋哥兒。”宋母瞪了宋冀年一眼,回過頭又好生安慰道:“不道歉就不道歉,但是書院一定要去的,娘聽說這裡面的學子個個都是秀才、舉人出身,你去了不定也能考個功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