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玉知道此時自己最應該做的是起身迎上去,趁着他意識模糊,渾身燥熱将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下去,可她沒有動,甚至睜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宋冀年頭有些暈,尤其是腹下一股燥熱不斷攀升,他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他已經意識到身體的異常,回頭看了看桌案上空着的湯碗,而後又将目光移向先前飲的桂花釀,意識卻跟着恍惚起來了。
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視線也有些模糊,不知怎麼就被腳下的小杌子絆了下,重重跌在了地上。
沈持玉再也無法坐視不理,掀了被子,趿拉着鞋子快步走了過去,微涼的手指剛剛觸及宋冀年的腕子就被人一把抓住。
涼涼的滑滑的觸感讓宋冀年舒服地喟歎出聲,他就着她的手腕起身,卻又在站起身的瞬間将她一把攬入懷中,滾燙的臉頰貼上她的脖頸,灼熱的氣息在耳畔不斷放大。
蓦地,耳珠處傳來潮濕又滾燙的觸感,柔軟的唇瓣不停地摩擦着她後頸如玉的肌膚,沈持玉僵着身子不敢動彈,下一刻薄薄的寝衣下滑入一雙粗糙的大手。
指腹的粗粝感刮得她竟有些走神,這雙手并不似讀書人的手。
聽小姑子說幼時家貧,夫君時常做些農活幫襯家裡,想來手上的毽子便是常年勞作留下的。
隻是很快她的思緒便被他急切的動作打斷了。
他的動作有些粗魯,沈持玉有一瞬的害怕,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想要掙脫他兇狠又熾熱的懷抱。
可他抱得那般緊,她的後背觸上屏風。
隻聽“哐啷”一聲悶響,她被他重重壓在身下,後腰被楠木扇棱硌得生疼,身前的人卻在口中呢喃着“蘇蘇……”
沈持玉身子僵住,所有的委屈在這一瞬間蔓延,如洪水決堤般,頃刻間将她淹沒。
她不是沒有感情的木偶,盡管婚事是外祖父做主定下的,可三年來她盡心盡力想要做好他的妻子,換來的又是什麼。
“蘇蘇……”在他炙熱呼吸再次撲來之時,沈持玉拿起桌上早已放涼的一壺冷茶兜頭澆了上來。
冷水澆下,宋冀年先是一個激靈,看清眼前的人後又蹙了蹙眉。
他晃了晃腦袋,隻覺下腹一股燥熱不斷上湧,再看清沈持玉衣衫不整的模樣,腦海中不由閃現出自己方才癫狂的模樣,他揉了揉酸痛的額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停留在桌上的白玉酒壺上。
“持玉,你在酒裡動了手腳。”他聲音異常冰冷,語氣笃定,甚至沒有一絲懷疑。
宋冀年知道自己的酒量,這小小的一壺桂花酒尚不至于讓他失态至此。
見他清醒過來,沈持玉有些慌亂,她正在系帶的手指不停地顫抖。
當聽到他說出的話,她心中隻覺可笑,在他心裡她便是這般不堪的女人。
到底是心中不服氣,她憋着一股氣不肯解釋,擡眼看他時面上卻隻餘蒼白無力,“冀年,我們是夫妻啊,即便是我做的又如何?”
她自小受外祖父教導,禮義廉恥刻進了骨子裡,到底是顧忌顔面,紅豆買回來的藥她并未用。
誰能料到婆母會送來那碗下了藥的雞湯,可這樣的話她又怎能對宋冀年說,倘使婆婆知道更要說她沒用。
他定定地盯了她幾瞬,眼底似有暗潮洶湧,所有的情緒漫上心頭化作唇邊那抹涼薄的笑。
不同于沈持玉的魂不守舍,他則動作不緊不慢地撿起衣衫,一件件舒展熨帖地穿在身上,直到系好了腰間的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縧,他才開口:“太傅大人說你克娴内則,淑德含章,最是知禮。”
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似将她公開淩遲。
最是知禮?仿佛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過往的十九年被牙尺一點點扭曲成方方正正的模樣,所說的每一句話,所行的每一步都是外祖父用尺子丈量過,不得多一分不得少一寸。
可她是人,不是物件,他們又哪個真正在意過她的感受。
宋冀年看到她眼底的傷痛,心中竟生出幾分快慰來,誰又能理解他入贅沈家這些年來受到的白眼,這通話說得好似無心,又體貼,末了親自将人扶起,擡手将她鬓邊一縷碎發别到她的耳後,指尖摩挲着她耳後的那顆小痣,溫和地笑道:“夫人想要什麼與我說便是,不必下這般功/夫,傳出去于你名聲有損。”
他明明言語溫柔,可聽到她耳中隻餘諷刺。
名聲!外祖父最在意的便是名聲,她又怎麼敢忤逆外祖。
紅豆進來時看到沈持玉獨自一人坐在榻前發怔,有心詢問事兒成了沒成,可沈持玉一回頭,紅豆便吓到了。
她雖沒有哭,但眼中竟是空落落的,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偶人。
“夫人,您怎麼樣了?”
沈持玉的肩頭聳動,卻未曾回頭,低低道:“我要沐浴。”
“都是奴婢的錯,您罰奴婢吧。”紅豆跪在地上,也跟着掉眼淚。
沈持玉站起身狀似無意地拭去眼睛的淚痕,拍了拍紅豆的手道:“我沒事,去備水吧。”
不久,熱水準備好了。
香湯氤氲,熱氣蒸騰,沈持玉的臉色逐漸恢複了些許血色,但她的眼神卻有些空茫,仿佛是落了一層又一層的灰燼,讓人看不到一絲光亮。
紅豆看夫人這副模樣,便知事情沒成,本想安慰幾句,但話到嘴邊還是咽回去了。
宋冀年不就是個入贅的上門女婿嘛,憑什麼這般對夫人,可憐夫人的娘親過世得早,外祖父又是個古闆的老學究,夫人受了委屈也無處訴苦,這才讓宋家人愈發猖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