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秒,月島柊的耳根也紅了。
人與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樣。
陌生人的時候可以放飛自我,熟人的時候也可以放飛自我。
最怕的就是半生不熟的關系,這是一種尴尬的中間态,不好太生疏顯得沒禮貌,又無法太過熱情。
月島柊和中原中也曾經屬于第一種關系,大演特演毫無負擔。
然而詛咒像是憑空出現的一隻大手,強行拽着他打破了和中原中也之間的、那層名為“陌生人”的保護殼。
“……你給點反應。”月島柊重新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聲音變得很輕。
中原中也給反應了。
——轉頭就走。
月島柊猝不及防下被扯着踉跄幾步,像是個風筝般綴在中原中也身後,原本低下去的聲音也徒然高了起來。
“啊!”
“你慢點!”
“我道歉!但是……我不是在誇你嗎?”
兩人的影子在在夕陽下交疊在一起,拉成長長的一條線。
月島柊看着身前中原中也的背影,漆黑的風衣像風,橘紅的發絲像火,随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幾乎要融進夕陽中。
月島柊撇了撇嘴,覺得中原中也有點難伺候。
但是……
他擡眸。
黑色的眼睛像是琉璃,倒映着天空和大地,中原中也的背影在其中渺小至極,卻像一塊石頭,深深的,深深的沉在裡面。
他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再擡眼時,露出一點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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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奇妙的置氣終結于回到住處後。
月島柊想要問萊姆一些事情,向中原中也索要手機。
中原中也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微微恍然,找出月島柊的手機扔過去後,再沒提起要收繳他手機的事。
月島柊低頭給萊姆發消息。
中原中也坐到他面前,一個人糾結半晌,提起了三天後的會面。
“你覺得……要不要做什麼準備?”
中原中也說的有些慢。
任何會面都近似于一種談判,而談判就必須提前做準備,絕大多數談判桌上的巧思和靈機一動,都來源于前期的信息收集。
這是港/黑交給他的道理,其中尾崎紅葉言傳,太宰治“身教”。
回想起那些被太宰治“身教”的血淚史,中原中也眼角微微抽搐,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種在談判桌上縱橫捭阖的類型,于是将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另一個當事人。
月島柊聞言打字的動作一頓,擡頭,眸光微微閃動一下。
少年漫男主要毫無破綻的演繹其他人的人生。
或許是天賦,或許是後天鍛煉,月島柊對其他人的情緒特别敏感。
他沒有接觸過咒術高層,但透過負責人的言行,以及中原中也和咒術高層約定見面的三言兩語,已經能隐約咂摸出一些東西。
“要的,”月島柊點頭,“你要做很多準備。”
“因為我覺得……”他頓了頓,想要說的委婉一點,但無奈實在不懂迂回的藝術,組織語言半晌無果後,隻能遺憾放棄,面無表情但卻笃定的開口:“……整件事不會順利。”
叮——
手機短信的提示音忽然響起。
月島柊低頭點開萊姆發來的信息。
手機屏幕的冷光在月島柊的瞳孔中倒映出斑斓的色塊。
中原中也對其他人的隐私不感興趣,錯開視線回想着月島柊的那句“不會順利”,有些憂心的蹙起眉。
“但是……”
忽然身旁傳來一個聲音。
中原中也轉頭,看見月島柊從手機屏幕上收回視線,一雙眼睛非常認真的看過來。
“……我會幫你。”
他說。
似乎覺得分量不夠,還點了點頭,補充一句。
“一定。”
中原中也托着下巴的手指蜷了蜷,垂下視線,複又擡起。
月島柊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坐的位置巧妙,頂燈的光灑下,在周身鍍出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覺得這個人指不定哪裡有點“問題”。
最開始遇到的時候是這樣,後來審訊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所有其他人需要仔細斟酌才能說出口的、暧昧的言語,在他這裡簡單的仿佛詞典上注了音的文字,不加思索就能說出口。
就連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都說的像是某種鄭重的承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