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兩人進來,女子也無其他動作,将手裡的鳥食掰碎,一點一點喂過去,才轉過頭。
“我已卸甲多日,李府找我何事?”
她雖然臉上挂着笑意,瞧着氣質也溫和,但郁熹還是從中聽出一絲不悅之意。
沒想到鎮方大将軍居然是個如此年輕的女子,郁熹有些詫異,卻還是恭恭敬敬地将穆雲黎的密信遞出去。
“我們受大公主所托,将信帶給将軍。”
桑懿挑了挑眉,語氣中帶上濃厚的興緻:“穆雲黎,她還沒死?”
這話聽着不太對勁,郁熹悄悄擡頭看了她一眼,突然發現這人和穆雲黎長得有兩分相似,連氣質也是大同小異。
若穆雲黎是一把出刃的劍,那這位大将軍便像是收在鞘裡的兵器。
乍一看毫無威脅,但卻不難發現她眉眼中,時不時流露出的銳利。
接過她遞來的信,桑懿卻沒急着打開,而是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你們是什麼人?我可沒聽說她身邊有這兩号人物。”
郁熹隻好先簡單解釋一番,在這過程中桑懿一言不發,像是聽得極為專注。
等她說完,桑懿垂着頭看不清表情,卻終于打開手中的信,嘴角逐漸揚起一抹興味盎然的笑意。
“我還以為表姐已經放棄,卻沒想留着這手,倒是我小看她了。”
桑懿終于站起身,看着兩人:“事情我已經知曉,自然會配合她。”
聽她這樣說,郁熹總算松了口氣,有種完成任務的如釋重負。
“那我們先告辭......”
面對陌生人到底不自在,還是這種氣勢逼人的,郁熹隻想趕緊離開,卻沒想被人叫住。
“等等。”桑懿踱步到旁側的花叢,視線落在最上邊的鮮妍,語調懶散。
“你們可知她是什麼人?立國前她是骁勇善戰的大将軍,立國後她卸下一身戎裝,是濟世安民的大公主。”
不知她為何同自己說起這些,郁熹靜靜等着,突然被一道鋒芒逼人的視線鎖定。
桑懿毫不客氣:“若你們同皇城裡的那些修士一般,隻是貪圖富貴,勸你們還是離她遠點,否則可撈不到什麼好處。”
自她們進門起,桑懿就發現兩人是修士。穆雲黎如今的情況她清楚,斷不能留如此不明來曆的人在身邊。
心裡起了殺意,桑懿本以為會聽到一些阿谀奉承的虛僞話,卻沒想那少女竟真的遲疑起來。
“是嗎?”郁熹想了想,突然羞澀一笑:“穆雲黎說欠我錢,可以找你要。”
原本想要召出暗衛的手一頓,桑懿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神思恍惚間,桑懿一時分不清是穆雲黎居然欠人錢,還是郁熹直接跟她開口要錢,哪件事更讓人震驚。
甚至她報出的數字,精确到幾個銅闆。
不是?皇室已經這麼缺錢了嗎?
而且修士不是自诩高人一等,會這麼要錢的嗎?
陷入對這個世界的懷疑裡,桑懿擺擺手,叫人給郁熹結了帳,又将兩人送出去。
罷了,看着也不像是有壞心的,先看管着再說。
手裡有了錢,郁熹的心情好上不少,就連斐青珵提出大将軍派人在監視她們,也隻是擺了擺手:“沒事,看就看吧。”
難得過了兩天安穩日子,除去郁成章每日要來騷擾她好幾回,郁熹也沒别的煩心事。
皇城似是被看管起來,外邊的消息沒傳進來一點,郁熹雖然心裡有些挂念,卻也沒過多參與其中。
穆雲黎有她的計劃安排,她應該相信她才是。
隻是不知為何,她心頭時不時萦繞着一點不安。
哪怕再次感受到那股溫暖的力量,知道雲黎軍已經完成心願離去,穆雲黎大獲全勝正在回來的路上,這點不安也沒消散。
郁熹揉了揉臉,心道或許是這次鬧出的動靜太大,四處都在讨論鬼兵一事。
想到這,旁桌的人突然驚呼一聲:“能号令萬鬼,豈不是鬼王降世?”
同桌的人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小聲點,卻也沒反駁他的說法。
鬼王?郁熹一臉茫然地看向斐青珵,指了指自己雙眼無聲詢問:“又是我?”
斐青珵的眼裡漫出一點笑意,低笑一聲:“或許是吧。”
他向來端方,連笑意都是輕淺的,這還是郁熹第一次聽到他的笑聲。
這聲笑順着耳朵灌進心口,讓郁熹心尖微動,隻覺得斐青珵怎麼連笑聲都如此好聽。
迷迷糊糊地回到房間,還沒等她想明白,視線陡然接觸到桌上的東西。
一縷黑發和一封信。
打開信,一股鐵鏽的氣味散開,隻見上邊血迹斑斑:“郁成章在我手裡,你一人過來,城外翠幽谷見。”
郁熹心裡的那點不安,突然落到了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