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報恩,也可以是如此愉快的心情嗎?時雨不明白,卻覺得心裡那隻好不容易安分下來的螞蟻,又緩緩伸出了觸須。
“來來來,還有好多,今夜放個痛快!”郁熹蹲下來,不由分說塞了一盞到時雨手裡,又拿起另外一盞示範。
“看,先把蠟油滴到這個位置,就可以把蠟燭固定上去,再放到水裡就好啦。”
郁熹又放出一盞,全然沒注意到時雨的視線幾乎都落在她身上,沒怎麼看向花燈。
“據說放花燈還可以許願,看樣子今晚我們可以許好多好多願。”郁熹閉上眼念念有詞:“保佑我暴富,保佑我暴富,保佑我暴富......”
時雨在聽到“我們”兩個字時耳朵微動,學着郁熹的樣子放了盞老虎燈,心裡的願望卻沒說出口。
月光如水,照得蹲在河邊的二人影子交疊在一起,一人嘴裡嘀咕個不停,另一人卻始終安靜不言,隻是視線偶爾落到對方身上時,眼裡透着細碎的笑意。
等花燈擠擠挨挨将一整個池面填滿,簍子裡也空了。郁熹滿意地拍拍手,對着一池子明明滅滅露出笑容。
看起來效果還不錯,雖然她常年龜縮在家沒什麼樂子,但偶爾興緻來了,倒是有說幹就幹的架勢。
花燈放完了,郁熹打了個呵欠,對時雨懶洋洋道:“走吧,回去睡覺,明日我還得去給那小姐念經呢。”
明明同吃同住,她就不懂怎麼時雨閑着,就自己要念經?
見郁熹面露困倦,時雨也沒多說什麼。二人同行回房,在門口将要分開時,郁熹突然叫住時雨:“晚安,額,就是祝你睡個好覺的意思。”
說完又想起時雨不用睡覺,補了句:“那就祝你好好調息。”
時雨淺笑應道:“好,祝你也睡個好覺。”等郁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後,才輕聲低語:“晚安。”
——
又是三天過去,郁熹心裡的疑慮越來越重。按理說死者停靈三日就該下葬,最多停個七日也差不多了,但她都來了六天,還不見李府有将這小姐下葬的準備。
更詭異的是,她發現李小姐的屍體狀态幾乎毫無變化,跟她前幾日看到的一模一樣,古代已經有這麼成熟的防腐技術?她連一點技術手段的苗頭都看不出來。
另外其他人的态度也很奇怪,李小姐停靈幾日,别說一個吊唁的人都沒看見,每日她去念經時,除去第一日還有李媽和玉蓉在,其餘時間隻有她們院中的四個人,瞧着倒像是刻意避開這處地方。
而且至今她都不清楚這李小姐姓甚名誰,就連在李府待了七年的芷荷都不知曉,隻說李小姐體弱平時隻在院裡修養,足不出戶連府裡下人都沒幾個見過。
第七日的晚上,瞧見送吃食的是玉蓉,而芷荷不見蹤影,郁熹就知道這詭異的局面應該是要打破了。
“玉蓉姐姐,芷荷那丫頭去哪了?今天怎勞煩你親自送東西過來?”郁熹再次帶入演戲的角色,盡可能自然地試探。
玉蓉大抵是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也不藏着掖着:“今日确實有事要同郁姑娘商議,不便讓旁人知曉。姑娘稍安勿躁,等飯後我自會一一道來。”
郁熹滿意了,也不嫌棄這一桌菜依舊青青白白,不過看份量倒是比前幾日多不少。
飯間,郁熹嗅到一陣幽香,甚至時不時蓋過她身上的檀香,等确認來源是玉蓉身上,随口誇了一句:“玉蓉姐姐身上的熏香挺特别。”
“是嗎?這是夫人賞賜的香,若是姑娘喜歡,可以送過來一份。”玉蓉笑着接話,籠在袖中的手指卻瞬間收緊。
“不必,我就随口說說。”郁熹婉拒,她本就不喜熏香,更别說還是她人的賞賜,倒不至于奪人所愛。
玉蓉暗中注意着郁熹的一舉一動,見她似乎真的隻是随口一提,手指又慢慢松開來。
等郁熹吃完,玉蓉吩咐人撤下碗碟,又親自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這是夫人吩咐的頂級好茶,郁姑娘試試。”
熱茶入口溢出層層馨香,确實是好茶。玉蓉的行為舉止十分自然,郁熹也沒起什麼疑心,隻等着她開口說明。
隻是等一杯茶喝完,玉蓉還沒有解釋的樣子,郁熹剛想主動詢問,突然身形一晃,手裡的茶杯脫手發出“咚”地一聲,順勢在桌上滾了一圈。
“姑娘?”玉蓉的聲音再次傳來,卻像隔着幾層厚紗一般模糊,郁熹勉強支起沉重的眼皮看過去,隻見玉蓉分裂成好幾個,影影綽綽,每個都狀似擔憂地看向她,卻毫無意外之色。
中計了,郁熹再怎麼遲鈍也發現不對,想掙紮着站起來,卻站立不穩搖搖晃晃地倒向了玉蓉。
身體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頭上傳來的聲音卻是冷冰冰的。
“把她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