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郁熹在最開始的憤怒後,逐漸放平了心态,甚至主動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開始打量這間屋子。
隻是怎麼越看越覺得眼熟?郁熹像是想起什麼,拿着茶杯的手一僵,又猛地放下扣到桌面發出“咚”地一聲,郁熹卻顧不上灑出來的茶水,快步走到床邊看向梳妝台。
記憶中的妝奁盒換了一個,但梳妝台還是原來的模樣,郁熹從這個位置緩緩掃視一圈,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不正是當初她被吳弦擄來,被迫換上嫁衣的那個房間?怎麼就這麼巧?
郁熹仰面躺在床上,上次她睡在這裡,旁邊還放着俊俏小郎君,而如今小郎君正坐在屋子中央,怎麼不算一種情景重現呢?
“郁姑娘?”時雨喚了一聲,不解郁熹怎麼突然倒頭就睡。
沉默了片刻,郁熹幽幽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是不是同李府相克啊?”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郁熹坐到時雨旁邊,将自己的發現同他說了一遍,末了支着下巴歎了口氣:“這是什麼孽緣。”
“不過如今有你陪着,倒是安心不少。”
郁熹這話說得坦蕩,時雨感覺心裡的那隻螞蟻又醒了過來,垂眼徐徐道:“嗯,我會保護你的。”
既是承諾,也是心之所向,不論是出于他同郁熹未解的因緣,還是這些日子朝夕相處生出的幾分好奇和贊賞,時雨心想,他都該好好保護她。
郁熹聽了這話不由轉過頭對着時雨粲然一笑:“算了,還是我保護你吧。”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日時雨被吳弦劃破了身體,時雨的臉被吹得像商場門口的鼓風娃娃,很難不讓人笑出聲。
而且她早就和時雨開誠布公談過,知道他現在不僅失憶,連簡單的術法都使不出來,頂多算個身手不錯的普通人。
哦,還不普通,是身份岌岌可危的紙人精,還是靠她把馬甲捂嚴實點吧。
時雨卻有些發愣,她保護他?這話聽着實在陌生,連心裡的螞蟻都忍不住伸出觸須,似是想要探究這話從何而來?
還好敲門聲适時地響起,時雨如蒙大赦起身開門。外邊正站着一個丫鬟,後邊還跟着兩個年紀看着小點的丫鬟和小厮,手上各自端着一份長托盤。
大丫鬟朝着時雨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時公子,郁姑娘,李媽吩咐我給二位來送吃食,不知你們是想一起用飯,還是分别送到房間?”
時雨一直戴着帷帽不露真容,郁熹心道不能被人發現他紙紮人的身份,果斷開口:“都端進來吧。”
“是。”大丫鬟吩咐身後二人擺好飯菜和碗筷,又對着郁熹和時雨介紹:“這是芷荷,這是長興,現在起由他們侍奉二位,若有需要盡管吩咐他們便是。”
啊?這是什麼待遇?被賣進來還有丫鬟小厮使?
郁熹下意識道:“我們不需要人伺候。”她本就不喜同人接觸,跟别說把人當丫鬟使。
誰知聽了這話,芷荷和長興立馬跪了下來,雙手貼地直接叩了個頭,而為首的大丫鬟也行了個半禮,面色為難:“郁姑娘,這都是李媽的吩咐,若不辦好我們都是要受到責罰的。”
嘶,這萬惡的封建社會,想到之後自己的命運,郁熹看着眼前三人,生出一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悲傷。
“行吧,那你們留下來便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好将人趕走。
“是。”大丫鬟松了口氣,又對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厲聲吩咐:“照顧好兩位主子,不然拿你們是問!”
得到肯定的回答,大丫鬟就先退下了,郁熹看着跪在眼前的二人,别别扭扭:“起來吧。”
二人一起來,就要拿起筷子為他們布菜,吓得郁熹連忙捂住飯碗:“不不,不用了,我們自己來就好。”
芷荷聽此乖巧地放下筷子,安靜地立在一旁。隻是兩個人就這麼站在旁邊看着,郁熹連夾菜都是顫顫巍巍,筷子都差點用不好。
她就沒那個富貴命,實在享受不來這種待遇啊!
時雨沒動筷子,視線時不時落到郁熹身上,見她吃得張皇失措,不由溫聲道:“你們先下去吧,以後吃飯都不用伺候。”
芷荷和長興對視一眼,雖然猶豫還是依言退了出去,像是知道主子不喜被人看着吃飯,芷荷還善解人意地帶上了門。
等房内終于隻剩下她和時雨二人,郁熹松了口氣,朝時雨比了個大拇指:“還好有你。”
時雨學着她的樣子伸出右手,捏拳豎起大拇指,勤學好問:“這是何意?”
見他一臉茫然地做出這個手勢,郁熹臉上起了點笑意,淺笑着解釋:“表示你很厲害,值得稱贊,幹得漂亮。”
他剛好像也沒做什麼?不過時雨保持着這個姿勢,将手往前伸了兩分,一臉認真:“你也很厲害。”
郁熹笑意更深,直接用比贊的手跟時雨碰了一下,眼裡盛着細碎的光彩:“嗯,我們都很厲害。”
見郁熹收回手開始用飯,時雨才不動聲色地在桌下,用左手緩緩摩挲了一下剛剛碰到的肌膚,像是有點發癢。
這副紙人身體還真是奇怪,像是經不起一丁點風吹草動。
等郁熹吃了幾口,心情就沒那麼美麗,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的六盤菜。
為什麼全是素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