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安撫好唐霜,馮蘭花大着膽子獨自來到隔壁,雖然這裡怎麼看怎麼普通,并未有霜兒說的陰森可怖,但她還是沒有掉以輕心。
“郁丫頭,馮姨自問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若你真的死了,馮姨定會給你好好下葬,現在可别吓我啊。”
馮蘭花在門口念叨了好一陣,用力咽下一口口水,才擡起擀面棍小心翼翼地戳在木門上,一點一點緩緩推開了門。
意想的昏暗沒有到來,房間裡也沒有霜兒說的那些布置。正對面的牆上挂着的是一幅觀音畫像,房屋正中央擺着一張方桌。
屏風被人搬到角落,内裡的擺設一覽無餘。地上散落着竹材,紙人倒是有幾個,随意靠在牆邊放着,應是前幾日做好打算賣出去的。
馮蘭花大着膽子将擀面杖橫在身前,擡腳走進了屋内,還沒等她有下一步動作,沒想身後真的傳來了門框撞擊的聲音!
“啊!”馮蘭花喉嚨裡溢出一聲尖叫,閉着眼立馬轉身揮出棍子,卻什麼都沒碰上。
胡亂揮舞了幾下,面前也沒有别的動靜,馮蘭花忍不住微睜開眼,又看到門往前一磕,同時還有一陣風灌了進來。
呼,原來是風,隻是動靜大了些,四月的風還帶着涼意,馮蘭花松了口氣,像是想到什麼轉身看向窗戶,果然沒關。
快走兩步将窗戶關上,屋裡的涼意稍稍減退,馮蘭花再次掃視一圈,并未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隻是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發現了自家的竹籃。
将東西撿起來,馮蘭花掀開蓋布一看餅還在,掉地上也沒沾什麼東西,想也沒想就把竹籃帶了回去。
霜兒大抵是近日憂思過重,在鬼氣的侵染下産生了幻覺,回去還得多泡幾貼符紙。
等外邊的腳步聲由近及遠,徹底沒了聲響,郁熹才回過神轉頭,發現她的手還捂在時雨嘴上。
“抱歉,事發突然,你沒事吧?”
郁熹自然地退到一邊,渾然不知剛剛的姿勢有多暧昧,畢竟她可是摟着小郎君睡過覺的人,哪裡想得到那麼多?
地窖裡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通風口的一點光源照進來,勉強看得清人影。郁熹剛轉過身準備去點燈,衣擺處卻傳來一股拉力。
“等等,先别點燈。”
時雨的聲音帶着抹不易察覺的急促,等意識到他拉着郁熹的中衣,又迅速松開了手。
“怎麼了?”郁熹疑惑的聲音傳來,時雨聽出内裡的關切,頓了一下放緩聲音:“沒事,隻是眼睛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以前大概沒撒過謊,此話一出騙人的那點不安立刻掩蓋了先前的局促,淺淺吐息幾口總算平息了情緒,隻是指尖似乎還有一絲熱度。
郁熹倒是無所謂,她又不怕黑反而覺得這裡還挺适合睡覺,等到時雨說“好了”才點燃油燈。
四周再次變得清晰起來,郁熹微眯下了眼适應光線,轉向時雨想看看他眼睛怎麼了,卻沒想對方壓根不同她對視,頭都快偏成四十五度。
心裡覺得有些好笑,郁熹看他不像有事的樣子也沒在意,自顧自囑咐道:“我們現在還不能出去,若是聽馮蘭花說什麼都沒有,唐霜說不定還會過來看一眼。”
“為了晚上的計劃,現在還不能暴露行蹤,得讓她以為我真的死了才行。”
見她并未提及剛才的事,時雨心弦微松,聽到這不由問出之前就疑惑的問題:“一般人都對死亡諱莫如深,為何郁姑娘看着卻像是毫無禁忌?”
甚至主動扮死人,想演一出惡鬼的戲。
大人,時代變了,郁熹忍不住在心裡道,一雙眼卻直視着時雨,嘴角微揚:“生死不由心,不愧則無憂。”
見多了死别,便不會覺得死亡是多麼忌諱的事。畢竟人都是要死的,在漫長的歲月裡,活着不過是靈魂暫居于世上,死亡才是所有人都會抵達的故鄉。
隻要她活得問心無愧,那便可以坦蕩地迎接死亡。
時雨因為說話不得已禮節性地看向郁熹,卻被她的目光定在了原地,對上的眸子透亮無波,像是一汪風恬浪靜的清泉。
兩日的相處,原先隻覺她生存不易,今日又看出她不守禮法,直到這一刻,他才驚覺這副瘦小的身體蘊藏着不凡的内裡,勉強窺見冰山一角的通透。
隻是還未等他說些什麼,郁熹已經在地上鋪好提前準備的被褥,鞋一脫整個人都鑽了進去,還朝着時雨打了個哈欠。
“我先補會兒覺,若有什麼動靜記得叫我,若是子時還沒醒也記得要叫我。”
昨夜先是紮紙人,又連夜從李府搬道具過來,雖然大多是時雨出的力,但她畢竟肉眼凡胎,早就困倦得不行。
她還得養精蓄銳,準備晚上去唐霜那裡上演一出好戲呢。
時雨剛從郁熹帶來的觸動裡回過神,眼見人已經合上雙眸,那點欣賞立馬轉為無奈。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罷了,如今還要睡覺,郁姑娘當真對他毫不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