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嘶力竭的求救聲戛然而止,脖子的扭曲卻讓他一下子難以說出完整的字詞來。本就肥碩的上嘴唇和下嘴唇交錯開來,隻能發出啊的聲音但也顯得很吃力。那很顯然不是出自他的本願,無法控制的不止有舌唇而已,四肢也開始扭曲,像是有什麼健壯的人在用外力壓積着他的身體,可分明不見那人的身影。
我念了真眼咒也沒有見到鬼魂,戴老頭則大叫了一聲“胡總”想要上去幫忙。他剛向前跑了幾步忽然燃起了火焰,火焰圍繞着他的身子形成了一圈。
“是幻術嗎?”
“不是,是真的火焰,用洋油燒的。”我趕緊提醒他不要靠近。
被飛天的揚塵阻擋了不少的嗅覺,可隐約之中确實有一股煤油的味道,火光中揚氣的是燒焦的棉線灰。通天的火光将這房間一下子給照亮了,這下也更能看清胡總的模樣。臃腫的身體緊緊貼在身後的木闆上,可以肯定那木闆是實心的,不可能有人用穿牆術在背後拉扯他的身體,這真的就是闵夫人布下的詛咒之術嗎?
“胡總!複述我念的經文!”
每個人的身體畢竟是自己的,隻有自己的靈魂才能最有效地操控自己的身體。其他人就算法力再高強,隻要自己有足夠的意志,也不會受到邪咒的影響。普通人既然沒有通過修行鍛煉過這種意志,要是通過金光咒也能集中這種意識。
沒有用!他根本就沒法控制住自己的喉舌,我甚至都沒法判斷他是不是聽進了我的話。身體的扭曲已經突破了人體極限,他蜷縮成了一個人球的模樣,臉上的通紅與其說被火光照成了異色不如說更像是窒息。
沒法喚回他的意識我就沒轍了。以為要眼睜睜看着他為此将窒息而死的時候,戴老頭已經找到了倉庫裡應急用的飲用水全都倒在了身上。憑着打濕的身體他一躍穿過了火圈,我見了也趕緊效法。
魚線!因為光線的原因所以才沒看見這些細線,和普通的線不一樣,這格外鋒利又堅硬的線無法用手扯斷。看老戴尋找利器的模樣,我趕緊拔出劍來割斷了那些線。那一坨肥肉終于發散開來。
“得趕緊把他拖出這裡才行!”老戴大叫了一聲,我才注意到那些本成圈形的火舌已經舔到了一旁的物資,火勢已經蔓延開失去了控制。
可這身子吃得也太胖了一些,戴老頭也是個日常鍛煉的人,兩個保持修行的人也隻能勉強拖地拽着他走,更何況他的手腳都因剛剛扭曲的姿勢而脫臼,連手腳都沒法拉扯,衣服又不夠牢固。根本就不可能突破那團火圈。
“往反方向去。他的這種姿勢不是詛咒術造成的,剛剛肯定有人在木闆後操縱他!後面一定還有别的通道。”
老戴的話雖然在熊熊火聲中有些模糊,但也算是能聽個大概。他說的沒有錯,木闆後面就是一個逃生出口,沾滿了灰塵的樓梯上,已經留下了一串腳印。這根本不是什麼高深的法術,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我已經叫了支援,你先追上去抓犯人!”
胡總的身體實在是太重了,兩個人的力量也不是無法連拖帶拽地把他弄上去,但那時間一定能讓那罪犯逃之夭夭。不過,這種時候爬到高處也不是什麼好事,燃燒形成的濃煙,因為門打開後找到了出口,一下子就借着風勢往上湧。
沒有類似經驗的我很快就被濃煙嗆到了喉嚨,頭暈讓我不得不放慢了腳步。好不容易堅持着到了室外,那邊已經沒有任何人影。畢竟是高檔小區,隻要有主人家經過的道路就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夜晚視線本就不好,金屬圍欄既能保持美觀的造型尖銳的頂端又能防止陌生人翻閱。這是……閉路電視?而今的高檔居住區都喜歡裝上了這類高級設備。既然一下子抓不到人,那監控錄像也能提供不少的線索。
就在我繞圍牆走找不到任何線索的時候,一陣又一陣的警笛聲響了起來。我沒多久後就繞回了公寓前面,那時消防急救和增援的警察都已經到了,地下室的火已經滅了,因為現代的防火牆火勢并沒有蔓延,隻是應急倉庫的物資受到了影響。因為救火及時,戴老頭和胡總也沒有燒傷,不過因為剛剛這一番,胡總的身體多處骨折需要送醫。他已經從窒息的昏迷中被喚醒,不過還不如繼續昏迷呢,那一陣陣竄天的叫聲比警笛的聲音還要刺耳,直到跟着救護車消失在街角。
戴老頭看着我,咳嗽讓他隻能用眼神與我交流。
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隻能搖了搖頭。“不過,這裡的牆四周都是監控,如果看回放錄像的話至少能看到那個人的模樣。”
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物業經理自然也在深夜值班。不過他對這事的态度卻大不如前。這種大坪公寓不用說住戶都是些新貴,剛開始警方協防的時候就說好不要鬧出大動靜來影響其他住戶。這會兒鬧出了火警自然不用說破壞了這種約定。
“人命關天!如果找不到襲擊我先生的人,我一定不會饒了你們的!”眼看着要交涉無果的時候,胡夫人走出了電梯。
原來剛剛響起火警警鈴的時候,保姆拼了老命把她叫醒,如此看來那迷香的功效也已經過了。
有錢人的說話總是比普通人更有重量,小央記者住的也不是窮人的地方,對我來說足夠華麗高檔,但對這些人來說也無非不過是個小中産。在這裡物業的人也不再是管理者,而成為了他們共享家仆,住戶們的一點不滿,都會成為他的聖旨。
待因為火警而聚攏在大廳裡的住戶被他們的帶笑賠罪哄回樓上後,經理拗不過堅持在大廳裡的胡夫人,帶着我們去了監控錄影室。
“小劉,你帶警官查下監控錄影。”
“要什麼時候的?”
我看回答我們的人有些眼熟,回過神來後說:“剛剛子時三刻左右,車庫逃生出口附近的圍欄。”
他操作機器的動作相當熟練,高檔大樓裡的監控也比之前更加清晰,燈也一直都亮着,所以雖然是夜晚,但依舊能看清楚。那個人确實是從這裡通道逃跑的,隻是角度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如果他沒有翻牆而是從這個方向逃跑的話……下一刻應該會出現在這個鏡頭裡吧?”可是翻看了同一時間錄像卻沒有任何的人影走過。
“兩個攝像頭的角度有一個死角。”
因為監控系統畢竟是很昂貴的設備,這也是常見的現象。但戴老頭卻問:“這種公寓的監控系統也會有死角嗎?這裡的住戶應該不差這點錢吧?”
“确實,但沒這個必要,這是最先進的型号,所以可以遠程操縱移動視角。所以隻要定時轉向巡邏就能看清所有的角落,畢竟這種設備裝多了也會影響美觀。不過平時不會轉向那個角度,因為那圍牆外面是一條景觀河,就像護城河一樣普通人很難從那個角落進出。”
“但如果識水性的人就不同了吧?”
“這倒确實……但他本來就沒料到我們會出現在犯案現場,情急之下隻是遊個泳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我先派人沿着那個方向找找看,附近就這幾個方向,如果走水路的話,這天氣說不定還會在路上留下水漬。”
趁着戴老頭給幾個同事分配任務的時候,坐在操控台上的那個男生用手托腮看着這些問:“那位老爺怎麼樣了?”
“及時救下來了,所以留了條小命。”
“一條小命,卻值得你們花這麼大的代價。如果是平民就算是被人謀殺了也草草結案,一個權貴卻花了這麼多的稅金保護着。人和人的命真是不同。”
“拟!”走廊裡的老戴這時叫了我一聲。
畢竟是晚上還受角度的限制,想要分析他的逃跑路線,不如到現場先看看。不過那條小河果然還真是“護城河”一般。從不遠處引來的水,到這一片卻格外規整,沿河的堤岸故意挑高,就像是懸崖一樣,沒有人可以從河道裡爬上來。不過也如那位管理員說的一樣,要是從裡面出去跳河逃跑倒不是不可能。
“沒有人從這裡爬上來過。”戴老頭爬上牆頭後卻說到。
“為什麼這麼笃定?”
“要爬到這裡得經過那片草坪,天涼了淩晨露水不少。就算那段路洗清了腳印,到這裡時也會像我們這樣帶着泥土。他一定是通過其他途徑逃跑的……”
他的話戛然而止,一定是從我神色裡讀出了我的意思。這不是我賣關子的時候,忍不住笑着說:“你終于想起那位監控管理員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