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圍着衆多鄉親的院門外,隻剩下了一個人,便是每日在皇城根賣菜的老王。他視線與我對上後對我作了個揖問:“大人,你沒對小沈怎麼樣吧?”
“他是人,若是犯了錯隻能用人法來判。而我是個主管陰間的方士,沒有這個權力對他做什麼。以他所為來看,不是受害者對他提告,恐怕他就不會受到任何的懲罰。”
“多謝大人不咎之恩。要說那小沈也是個苦命娃娃。剛剛趕到這裡,聽到赤虎那一番話,我就曉得他為啥子要這麼護着赤虎咯。”
“為什麼?”
“他老漢兒是共和派。你可知三十年前的廢皇革命?想要廢除皇室建立共和,三十年前那一次運動聲勢最大,但因為影響到了皇室的統治所以沒得媒體允許報出來,自然也寫不入正史。事後的清算也讓經曆和了解的人不敢随便開口述說,明明就發生了不多久的事卻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小沈的老漢兒支持共和,但是和走上大街那些激進的年輕人不一樣,有了家室的他隻是做些勸年輕人回家,為被抓入獄的年輕人說上幾句要他們放人的話。但就算是這樣也還是免不了被清算。那時的法治還不健全,被逼死在偵訊室裡後,官家冤枉他,說街頭一個被兵爺打死的人說成是他殺的。和那些領頭有名有姓的活動家不一樣,沒有人會關注到這麼一個小角色,這事至今也沒得被平反。
“小沈就這樣不僅成了罪人的後代,而且在沒有父母的養育下流落街頭。他在流浪的時候遇到了後來教他戲法的師父,可惜而今這時代這種老套的街頭戲法沒啥子人愛咯。沒什麼人看便也讨不到幾個賞錢。師父在他剛成人的時候就害了病,沒錢醫治在他跟前眼睜睜地走了。好在小沈是個樂觀的人,繼續靠着這手藝在街頭謀生,我們幾個喝茶時也建議他找找别的謀生。可他說就是喜歡這行當嘛。每次看到有娃娃兒收到些不值錢的小禮物時露出的笑容,就感覺他腦袋裡的童年也變得不一樣咯。
“我這麼說,大人應該曉得他為啥子一見到那虎妖就會信任他了吧?他們雖然是一人一妖,但命運多有相通之處。大夥兒都說好人總會有好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間會讓真相大白。但那是對大戶人家說的呦。我們這種平頭認識的人也就這麼幾個,人沒了也不會在曆史上留下一筆一畫。好事壞事,就都像灰塵一樣,被雨水一沖就走咯。”
他歪過腦袋看了看我身後那半地下室裡亮起的燈,笑着對我又作揖後轉身走進了巷子。我回頭看了看那映出的人影,又看了看昏暗的巷子裡老王消失的身影,便也離開了那地方。
隻是,該怎麼處理這妖器呢?
“我先将它收進庫房,看師父怎麼回信吧。不過真,你還是先給世子殿下回個電話的好。”
“朱陽?”
“嗯,他已經打了不少電話過來了,等你等得心急了吧?”
“他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我覺得你們兩個的關系,也不一定要有事才會聯系吧?直接打電話問他不就好了?”
聽菲菲的語氣不像是有什麼急事,可要是沒事他又怎麼會打這麼多通電話?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地打通了醫院的電話。
“沒什麼,倒是你沒出什麼事吧?”
“嗯……沒事。”
“不要瞞我,我還不了解你嗎?要是沒事,放學後怎麼不趕緊來看我?更何況我打聽了,你今天沒有去學校。”
雖然赤虎小弟的事還需梳理,但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本擔心躺在病床上的朱陽會忍不住攪合,但既然這樣也不怕他知道了。“不知道我去哪兒了,你今天一定睡不着覺吧?”
“那你還不快說?”
“這故事很複雜,我還是向我們世子殿下面陳吧。”
“可是都這個點了。”
“這個點了還無法入睡,影響了世子爺的玉體可如何是好。”
跑到醫院在他提醒之下我才發現自己這一身也夠邋遢的,在細雨中的荒地跑了這一番看起來像是經曆了什麼惡戰。還好他的病房裡有浴室,洗完澡後我們就把今天的事當作了日常的睡前交談,還沒說完就進入了夢鄉。
朱陽的傷好得很快,第二天就能出院了。趁着王府派車來的時間我想去醫院食堂打聽下老沈今天會不會來。負責飲服的負責人說那隻是臨時活動,之後并沒有安排,還想讓朱陽也看看那戲法呢!
倒是回到大廳的時候進來了一群人,雖是急診但這人數也有些不一般,是出什麼大事故了嗎?
“真!你在這裡正好,我正要打電話去道觀呢。”楊澤見到我後趕緊跑來說。
“怎麼了?”
“這幾個病人都是胃袋破裂,食道燒傷的病症。”
“那是因為……吃多了嗎?”
“人體可是個神奇的平衡系統,吃多東西消化系統就會加速活動減少吸收,吃飽了人會厭食吃不進東西,就算失了神智也會自發嘔吐。能把肚子吃撐破可是不一般的事。”
“你是說他們中了魔?”
“饕餮魔!雖然時間跨度大,可根據病例的記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次。那妖魔說不定又出現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