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家都聽好了，翊王殿下請我看診，尚且要親自前來。在我這兒，不論是高門大戶還是什麼世家貴族，我毫不關心，除非病患卧床不起、不良于行，我會上門診治，否則沒有例外。”
隊伍中有些人拍手叫好，中氣十足得好像不是來看病的。
“翠翠家的夫人出手闊綽，能賞一錠銀子做診金呢。醫師再想想，要不要去府上。”
“姑娘既然不看診，就讓開吧。”
“一錠銀子呢，醫師不再考慮考慮？”
“就是一錠金子也不考慮。楊侍衛請她離開。下一個。”
“姑娘可是有人搗亂？”在宮門口當值的另一個侍衛前來詢問。
“沒事，你忙你的。”
“有任何事，姑娘吩咐便是，王上下令任何人來找姑娘麻煩，都不能輕饒。”他說完話，掃視一波排隊的那群人，意欲明顯。
翠翠吓得差點暈過去，哆嗦着腿顫顫巍巍逃離此處。
程澄給第二個人看診，對方脈搏跳動的頻率明顯超出正常範疇，八成是被吓着了，她便吩咐婢女倒了杯茶給他緩和情緒。
從清晨到日落，忙了一整日，陸陸續續來排隊的人始終看不完，“楊侍衛，你站到隊尾去，除非急診，否則今日不再增加看診人數了。”
她忙得忘記應該早點讓他站到後面去，中午亦是忙得沒空回去吃飯，囫囵吞棗似地吃了幾塊糕，弄得胃一直隐隐作痛。這副身子不過二十來歲，就讓她折騰成這副模樣，當真有愧雲月洛！
這邊正在看診，宮門處突然熱鬧起來。東方莫離前呼後擁地出了宮，向涼棚走來。
平頭百姓哪見過王上尊顔，紛紛跪地叩首拜見。
“都起來吧。”他站在清兒邊上，揮手道。
“王上怎麼來了？”
“快戌時你還沒回，隻能出來尋你了。”
“……今日人有點多。診完這幾個就完事了。”
“天都要黑了，不如明日再看？”
“他們排隊不容易，花不了多少時間。王上先回去吧。”
“無妨，等你便是。”
程澄看着他們畏首畏尾的模樣，道：“我感覺王上在這，會影響我診脈的效果。”
“嗯？清兒的意思是，孤會影響你無法專心？”
“……”
“如此，孤可以回去等你。”東方莫離樂呵呵地帶着比百姓還多的随從，折返王宮。
一段插曲，再次讓圍觀群衆心慌慌。等她診完最後一名患者時天色愈發暗淡，她順手将婢女拿來的燈籠送人一個。
侍衛負責整理桌椅闆凳，婢女整理茶點食盒。忙活完，方一起回宮，不想卻在宮門内見到等着她的他。
程澄突然有種老父親在等閨女的感觸油然而生，還别說，這樣看起來，他跟爸爸年輕的時候，真有些相像。
她莞爾一笑，道：“久等了”。
“等你多久，都不算久。”
“……王上這話，着實讓人沒法接啊。”
“怎會，孤”，他話未說完被人打斷。
“臣參見王上。”散值的宮中醫官譚半夏，走到宮門瞧見王上，躬身行禮道。
“免禮。”
“半夏，好久不見。”
“呀，是清兒啊。天黑沒瞧清楚，你别見怪。”
“你這是下班了？額……不對，是散值了？”
“嗯，最近聽宮裡人說你回來了，有空來府裡做客，兄長很是惦念你呢。”
“替我向譚兄問好，不過恐怕沒時間去貴府做客了，改日請你們兄妹去酒樓吃酒，一直沒好好答謝那段時日你們的幫忙。”
“何必去酒樓，改日宣你兄長入宮，孤代清兒宴請。”
“這……”
“王上代我請客，怪怪的，再說南都城裡酒樓的飯食我還沒怎麼嘗過。你要是想去，要不一起，前幾日不是還說帶我出去轉轉？”
“那便找一日，去映月樓好了，你請客，孤付錢。”
“這個不錯。半夏你回去跟譚兄商量看看哪日有空。”
“王上說哪日便哪日。臣與兄長都空。”
“明晚，清兒覺得如何？”
“好。”
“如此，你可以速速回去告知汝兄了。”
“是，臣告退。”
程澄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奇怪，貌似這次再見她，她的語氣中透着些許不易察覺的敵意。
“你今日忙到這麼晚，中午都沒回來用膳，我派譚半夏跟你一同看診如何？看你與她關系不錯。”
“不必，看診是我自己的想法，她在朝為官，有她自己的職責。今日是忙忘了，明日我會妥善規劃的。”
“你為百姓做好事，派一兩名太醫協助有何妨。”
“算不得，是我閑得發慌，消磨時光而已。”
“你啊，總是這樣，不願人承情。”
“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何必在意是否有人承情。你說呢？”
“我說……清兒說得對。”他淡淡地笑着，眼神裡盡是寵溺。
翌日酉時剛至，譚半夏便到了涼棚等清兒。按她的話說，想跟她同去。
反觀程澄，見對方此時與昨日截然不同的熱情，着實讓她摸不着頭腦。
半柱香後，程澄等人收尾善後時，一駕樸實無華的四輪馬車緩緩駛來，看駕車之人便知裡面坐着何人。
“清兒姑娘，譚太醫。”方圓打招呼道。
“姊姊，快上來。”東方子羽探出腦袋笑道。
“清兒，我不知你要與王上同去，我還是獨自去好了。”
見譚半夏意欲離開，她急忙制止道：“馬車坐得下，何必走着過去，再說也不好讓王上等吧。”最後一句她說得很小聲。
“你也上來吧，順路。”東方莫離掀開布簾道。
程澄背上包與其他幾人道别後，踏着方圓擺好的腳凳，率先登上馬車。
車裡很寬敞，中間有一張長方形的小桌，擺着茶點和油燈。
東方莫離坐在正位上，東方子羽坐在邊側的位置，程澄上車後坐在他對面，譚半夏上車先是給王上跟翊王見了禮，而後跟着坐在一側。
馬兒颠颠地邁着歡快的步子，前往南都城最好的酒樓——映月樓。
車内寂靜如斯，氣氛透着些許詭異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