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響起敲門聲,武瓊玖的聲音傳來,“清兒在這兒嗎?”
程澄開門拿起藥碗,在嘴邊吹了吹,道:“進來坐。”
“不了,你今晚睡在這?”
“他不知道去哪了,沒在,進來吧,兩個小家夥都睡着了,你給我講講這段時間的事怎麼樣?”
“也好。”武瓊玖拿着木盤跟了進去。
程澄吹涼了藥,大口大口喝光,熟悉的味道還是那麼苦。
武瓊玖拿出手帕包着的蜜餞遞上去,順手倒了杯水給她漱口,一如既往的貼心。
兩人會心一笑,默契十足。
她開始講起自她離開後小染哭了許久,講起兩兄妹日日都要去山頭等上一兩個時辰盼着她能回來,講起某一日兩人突然帶回喚作阿耶的人來,而後的每一日都纏着他陪玩耍、陪睡覺、陪讀書、陪習武、陪等娘親,直到兩日前下山住進了這間客棧。
“血脈相連骨肉至親的相遇,想來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天意嘛!”程澄歎道,她想恐怕隻有天曉得自己究竟是何意了!
“夫人,小的給您送洗漱的物什來了。”店裡的夥計敲響房門說道。
程澄開門有點尴尬地應聲道:“……謝謝”。
“時辰不早我回房了,你早點睡,好好休息。”武瓊玖叮囑道。
“好。晚安。”
“對了,我帶了兩套你的衣裳來,等下拿給你?還是明早送來?”
“我的衣裳!妍妍,真要給你點個大大的贊,竟然還想着帶我的衣裳。”
“算着你快到回來的日子了,我想萬一真的在這遇上你。路上風塵仆仆的,你肯定想換幹淨的衣裳,就順便帶上了。”
“未雨綢缪的好妍妍,木啊。”程澄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聊表激動的心情。
“那我等下拿給你。”她無奈地笑道。
“嗯嗯。”
“夫人,物什小的給您放到銅架上。”夥計端的銅盆裡盛着半盆水,盆沿架着一塊木闆,上面擺放着皂莢、牙刷、小碟細鹽、木質的水杯、銅質的痰盂。
“不必麻煩,我自己來就行,辛苦了。”
“夫人有事盡管吩咐小的便是。”
“請問下,有能洗衣裳的地方嗎?”
“夫人想洗衣裳,小的再打幾桶熱水上來。”
“洗個衣裳而已,沒必要那麼麻煩,打上來拎下去的,我拿着衣裳下去洗便是。”
“這都是小的該做的,不麻煩。”
“是我嫌麻煩,沒事了,你去忙吧。”
“夫人要嫌麻煩,可以去後院,庖屋的大鍋裡有熱水很方便。”
“好,知道了,謝謝。對了,住這間房的人去哪了?”
“夫人是說您夫君?他在樓下,讓小的送物什上來。”
“……”程澄無言以對,整了半天是他讓人送來的。
“夫人在尋為夫?”墨星辰出現在門口,笑意盈盈地問道。
“……”
“兩位早些歇息,小的就不打擾了。”夥計當真最擅察言觀色,溜得飛快。
“時辰不早了,洗洗睡吧。”墨星辰關上門,不悅地催促道。
程澄未搭話,卷起袖子,便刷牙洗臉,仿佛他不存在一樣。手臂露出結痂的傷痕,看得他眸光陰沉。
其間妍妍送來衣物,他連門都沒讓人進,接過包袱就遣人離開了。
洗過臉,程澄順便擦了兩下被水打濕的頭發,拿着妍妍送來的包袱,便去了内室,依舊仿佛他不存在一樣。
兩個小家夥睡覺不老實,轉體120度不說,還滾到了床頭。看着兩個睡得香甜的小寶貝,她不忍喊他們起來洗漱。自己躲到屏風後面,從包袱裡拿出一套衣物,裡面除了兩套衣裳,還有件新的淡藍色披風,看針腳就知道是妍妍親手縫的。
她趴在屏風邊上向門口看去,并未見到人,便迅速開始脫衣裳。
隻怪這裡三層外三層穿得着實有些厚,脫衣速度實際并沒有多快。
剛套上幹淨的肚兜,鬼魅般的動靜從她背後響起,吓得她急忙扯過屏風上的衣物遮擋,拉開距離。
“你幹什麼?”她轉過身,将衣物擋在前面,聲音雖小卻擲地有聲地質問道。
墨星辰那一瞬間看到她背上數不過來的傷,滿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心疼,“這麼多傷……”
“多數都結痂了看着有些駭人罷了。”她攬了攬衣裳,肚兜還沒系上,真怕一個不注意就走光了,完全不記得自己當年趕着洞房花燭時的熱情奔放了。
“那箭……刺穿了?”他問道,她背上那個傷口明顯是箭傷。
“你難道要讓我這副模樣,在這兒,跟你讨論傷?”
“清兒亦可選擇坦誠地跟我讨論。”墨星辰說完話,快步逼近她。
“停停停。”眼見要貼上來的人,程澄立即伸手阻擋。
墨星辰則順勢抓住她的手腕,兩人現在不過半臂距離,彼此間呼吸可聞。
“好好,我投降。你能不能松開我。”
“回答。”
“你先松開,我再回答。”
“好,不過我要提醒你,孩子們睡了,你不要逼我弄出什麼動靜吵醒他們。”墨星辰的警告一語雙關。
程澄被鉗制的手得以釋放,立即将身上的衣裳攏了攏,仿佛在說别人的事一樣,小聲叙述道:“算不上刺穿,傷口看着有點大,是我拔箭的時候弄的。那時候要跳車,帶着它跳隻會傷得更重,馬又跑得飛快,車上又很颠,手又不太穩,就這樣了。”
那箭雖偏離了心髒,但她拔箭時,箭頭差點傷了脊柱,基本上一個不注意就會導緻全身癱瘓,而她現在好好站着,不得不讓人深思天意!何意?
“讓我看看你胸口的箭傷恢複得如何了?”
聽到這話,程澄格外警惕地盯着他,“看什麼看,想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