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辰率幾十人踏入行宮,剛進正殿,便瞧見地上躺着葉金瓯的屍體,淩亂不堪的模樣全無半點王者尊嚴。
衆臣分跪在兩邊,葉如意跪在他父王身側,畢恭畢敬地道:“獻上溫王性命,自此再無星葉國。吾等願為王上效犬馬之勞,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哦?如意這般是想讓孤留你性命?”
“星葉已亡,在下不過一介草民,即便王上取了草民這條賤命,亦毫無益處。亡國唯一繼承人的臣服,可以讓王上快速掌管星葉不是嗎?”
“沒有你,一樣。你以為如今還翻得起什麼浪花?”
“王上所言甚是!您一貫以仁愛之心待民,望垂憐,求君賜一條生路。草民怕死,盼能苟活于世。”葉如意叩首在地,額頭甚至磕出了血。
墨星辰皮笑肉不笑,笑盈盈地道:“覆滅星葉,如意功不可沒,當記頭功。這宅子孤賞于你,外加賞銀千兩。昭告天下!”
“謝王上厚恩。”他再次叩首,掩藏在袖子下面的拳頭攥得死死的。
兩國存亡戰,墨月國完勝。
将士們在葉如意的引領下,在倉庫尋得堆積成山的寶貝。另有上千人在行宮徹夜搜查,從裡到外,恨不能掘地三尺,也不能放過任何可能藏寶的地方。
四處搜集出來的金銀财寶加之倉庫所得,比墨月國的國庫多三四倍不止。留下千兩銀,其餘全部登記造冊裝車。
葉如意面黑如墨,他本想帶這群人尋到寶庫,得了那些金銀,他們便不會對其他地方起疑,哪想到,連他藏得最隐蔽的地方都被挖了出來。
如今一窮二白,僅剩這點銀錢還有不值幾個子的破行宮。命是保住了,其他的事隻能從長計議。他在心裡咒罵那群不是人的東西,連帶着墨星辰一塊罵。
收複星葉的善後,并不比打仗輕松。
官員選拔、百姓安居、遣散充數的兵、重組駐守沿岸及邊境的精兵等等一系列勞神費心的政務。
軍中事務,朱南、月沐、陸子峥領命處理。陳逸協助王上着手解決官員、百姓的問題。
程澄作為五百主被月沐招去協助處理軍中事務,軍令不可違。
因此她整日跟在自家兄長身旁,所幸朱南不識她身份,她這個跟班當得很是順利。
直到有一日,她與月沐在客棧的房間吃午飯,一位不速之客,端了一碗甜湯進來。四目相對那一刻,兩人都愣了。
程澄下意識喚道:“曉晴……”
墨曉晴詫異驚呼道:“清兒!”
瞞了數月的身份,到底還是被發現了。程澄尴尬地笑着,不知如何開口解釋。
“你們認識?”月沐打破僵局,問道。
“阿兄忘記我住在宮裡了,自然是認識六公主的。”
“他是你兄長?”墨曉晴連番受驚,感覺頭暈暈的。
“好啦,别站着了,反正都被你發現了,坐過來我與你說。”
墨曉晴聽話地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聽她講,她原名月洛,家在祥雲城與阿兄相依為命,遭奸人所害流落皓月城,被王上收留,此番女扮男裝偷偷随軍,幾乎沒人知道她的身份,要求自己保密。
她暈乎乎的頭,半天緩過神來,“王兄知道嗎?”
“知道。”
“除了月将軍,還有誰知道?”
“暗影,陸子峥。”
“沒了?”
“嗯。”
“這一年都沒人發現你是女兒身?”
“你看我抹得這麼黑,哪像女兒家,再說行軍打仗要穿盔甲,更分不出男女。”
“數月前在秋葉城替我診病,蒙着面的是你?”
“嘿嘿,曉晴記性真好。”
“四姊是你救的?差點丢了性命的也是你?”
程澄偷偷瞥了一眼月沐,急忙解釋道:“四公主是我救的,差點丢了性命什麼的太誇張了。受了點皮外傷罷了。”
“洛洛?”月沐的聲調提高了兩度,不怒自威地質問道。
“阿兄瞧我好好地坐在這兒,那點小傷早好得連點傷痕都沒留下。過去的事,咱不提了哈。曉晴是來尋我阿兄的?”
“啊……對,我煮了甜湯想讓月将軍嘗嘗,都涼了。等我再去盛兩碗,清兒也嘗嘗。”墨曉晴像來時那般,突然離去。
程澄留她吃飯的話卡在嘴邊,動了動沒來得及說。
“你們倆有情況呀?”她換上一副吃瓜的表情。
“傷真的都好了?”
“放心,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阿兄,老實交待,你們倆什麼情況?”
“什麼都沒有,為兄隻想照顧好你,旁的皆無關緊要。”
“此言差矣。若是你娶妻生子,阿耶阿娘在天有靈肯定會很開心的。再說了,你娶妻,我便有了嫂嫂,你們夫妻倆一塊照顧我,不是雙倍幸福。”
月沐從未如此思量過,此番聽她如是說,反而覺出幾分道理。
“醜話說在前面啊,曉晴是個好姑娘,阿兄要是有想法,可得抓緊機會。墨月國的公主想娶的人可是要搶破頭的。”
“休得胡說,吃飯。”
兄妹兩人各懷心事,靜靜地吃飯。
不久墨曉晴端了兩碗甜湯來,被清兒按在桌邊陪她們一起吃。
程澄将甜湯一口喝個幹淨,毫不吝啬贊揚甜湯好喝,便嚷着吃飽了要回營裡去。
“六公主下次莫再送湯過來了,影響公主清譽。”
“湯不好喝?”
“還不錯。”
“那是月将軍不想看到我?”
“在下并非此意。”
“那為什麼自我進了這屋,你都不曾看過我一眼?這麼久以來,我想……你是知曉我的心意的,不是嗎?”
“公主病時,在下不過略盡微薄之力,公主不必如此介懷,甚至誤以為是傾慕之情。”
“長這麼大,我從未對别人動過心,你是唯一一個。我曾感恩你日夜照拂于我,那時是感激之情。當你送我去尋王兄,我亦是心懷謝意的。
“直到你離我而去,再見不到你,夜不能寐想的都是你時,方知你已住進我心裡。你是清兒的兄長,清兒與我情同姊妹,我不想勉強。所幸今日便将話都講明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