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兩人晝夜兼程，隻要馬能跑便不休息，終在十日後的傍晚抵達皓月城。
她們進城便聽人議論前太尉已于午時被處斬，太尉府被抄，其他人特赦免死。
騎馬停在太尉府門外，夜幕已臨，白色的綢帳，白色的燈籠，黑色的奠，透着無盡的凄涼和哀傷。
門庭冷落，門旁連個守門的都沒有，往日光是這裡裡外外都得站四五個人。
她敲了半晌門環，才有人前來開門。
“我們是武兮楓的朋友，來祭拜太尉，勞煩通報。”
“兩位請。”
連以往的通報都省了，兩人直接被迎進府，去了正堂，這裡以前是太尉迎客待友的地方，此刻燃着許多蠟燭，正中央擺着一副棺木。
武兮楓靠着棺木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前面的火盆。
武妍妍跪在火盆旁，一支又一支地往裡放竹簡，竹簡上寫的都是她想對祖父說的話。
“少主，有人前來祭拜家主。”
“人？還會有人來？呵……”武兮楓自嘲道。
“兮楓，”程澄哽咽着輕喚道：“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武兮楓擡起頭，看着眼前風塵仆仆的人，眸光微閃，“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
武妍妍聽到聲音，亦看了過去，見着熟悉的人，原本就哭紅的眼睛，現在又止不住地往外流淚，“清兒，清兒……”
程澄快步走過去，跪在她旁邊，攬過她，抱着她，任她在自己的肩膀上放聲痛哭。
“清兒，我再沒有祖父，再沒有了……祖父走了，他走了……”
見妍妍哭得撕心裂肺，程澄泛紅的眼眸淚水同樣止不住地流，她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有陪伴，兒時她也失去過最疼愛自己的爺爺，多少能體會這種感受。
直至她的哭聲慢慢轉為抽泣，程澄才松開抱着她的雙臂，從懷裡掏出手帕，替她擦幹臉上的淚痕和鼻涕，“我去給太尉上柱香。”
“嗯。”
“清兒，祖父再不是太尉，别那麼稱呼他。”武兮楓平靜地說道。
程澄看着仍舊坐在地上的人，沒應聲，眼眸轉向站不遠處的人，道：“峥峥咱倆給祖父敬香。”
敬香後她挨着妍妍席地而坐，峥峥立于她身後半丈遠。
她看着武兮楓那副如死灰般絕望的面孔，噤聲不語，跪在那陪着妍妍，看她燒竹簡，堂内隻有盆中的火苗偶爾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寂靜如斯。
遠處街上路過的更夫敲響了二更天。
“妍妍，要不先去睡會，這麼熬撐不了多久。”
“我不睡，我要在這陪着祖父。”
看她腫得睜不開的雙眼寫滿了倔強，再看兮楓望過來毫無血色的面容，她微微歎了一聲，“好不去，你靠着我，休息一會可好？”
武妍妍上身微傾歪頭倚靠在她肩膀上，半柱香不到便睡覺了。
程澄大氣不敢喘，怕弄醒了她，輕聲道：“峥峥你出去弄點吃的來，守夜不吃點東西，明日更沒精力。”
“嗯，我去找找。”
峥峥離開後，她看着兮楓，“聽說王上赦免了你們。這事你怎麼想？”
“心裡有鬼。”
“祖父這事有隐情？”
“反正任誰說破了天，我都不信祖父通敵叛國。”
“不管怎樣，武家現在全靠你了，作為兄長，你必須振作起來，再這般模樣，怎麼照顧好妍妍。”
“我明白。”武兮楓低着頭半響哽咽地說了三個字，他肩膀微微抽動，淚水滾珠似的無聲滴落在地面上。
她看在眼裡，替他難過。
“出事了，喊醒她，我們走。”陸子峥剛走不久又折了回來。
“怎麼回事？”
“我在院邊發現有人潛進來，殺了門房，雖然被我解決了，但大門外已經被圍起來了。要不了多久肯定會殺進來。”
“怎麼會這樣？”武兮楓有些不可置信，“我去看看”。
不等他出去，幾名侍衛裝扮的人闖了進來，為首的急切地道：“少主你帶女公子快走，有刺客闖進來，屬下帶人抵擋。”
“到底怎麼回事，為何會有刺客？”
“家主生前囑咐，恐有人要絕太尉府，派我等暗中保護少主和女公子，你們快走。”
“妍妍醒醒。”
“清兒，我睡着了。”
“起來我們快走。”
親衛兵走在前頭，武兮楓随其後。
程澄拉着妍妍跟着，峥峥護在身旁。
幾人剛出前院，大批刺客已攻進來，與親衛隊打成一團，見人便殺，那些不願離府的仆人婢女都躺在血泊之中。
武兮楓等人加入戰局，她護着妍妍，峥峥護着她，有刺客近身不出十招便幹淨利落地解決掉。
“峥峥你去幫他們，我倆這沒事。”
“不行。”
“不解決他們，我們都難以逃脫。我能自保，你快去。”她亮出袖中銀針，針身在月光下一閃而亮，針尖卻黑如墨。
陸子峥向前幾步加入戰局，舉手劍揮，殺伐果斷。
程澄一手護着妍妍，一手将毒針扔向靠近她們的人，不斷後退，已經退回到堂内。
毒針用盡，面對跟進來的兩個刺客，她拔出腰間劍，護着身後之人，“妍妍你躲起來”。
武妍妍知自己不會武，在清兒身邊隻會拖累她，便立即跑到棺材後面躲起來。
程澄這邊雖劍法不精，好在身輕如燕，與兩人周旋未落下風。
陸子峥進來便看見她奮力對敵這幕，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提劍向前三下五除二便送人歸西了。
“可受傷了？”他拉過清兒左看右看。
“沒有，你沒見我剛剛應付他們綽綽有餘嘛！刺客都死了？”
“有兩個跑了。”武兮楓回道。
“把傷處理一下，我們抓緊走，未達目的，他們定會再來。”程澄提議道。
“少主，這位公子說得對。”
“走不了，府外還有人。”陸子峥沉聲道。
話音剛落，外面果然傳來了聲音，“裡面的人聽着，若放棄抵抗，可留全屍，否則必将受五馬分屍大卸八塊之刑。”
“少主，外面果真有人。這位公子，可知曉外面還有多少人？”剛打鬥時他便注意到此人武功甚高，比自己亦強上許多。
“不比進來的少。”
武兮楓看自己身邊還站着的親衛不過十人，剛剛院裡明明有幾十人，如今隻剩他們幾個還受了傷，清兒和陸兄弟更是無辜受累，“你們幾個帶着她們從後院走，定要護其周全，我出去争取時間。”
“不行，我們再想想辦法。”程澄阻攔道。
“少主我們誓死守護武家血脈，絕不會讓您以身犯險。”
“兄長，我已經失去祖父，不能再失去你，聽清兒的，我們再想别的辦法。”
“裡面的人可想清楚了？本……咳，吾的耐心是有限的，再給你們一柱香的時辰，若還不投降，休怪吾不留情面，要施那等酷刑。”
“沒時間了，我出去，你們趁機逃。”
“峥峥攔住他。什麼沒時間了，人家可是給了一柱香的時間，你不想着怎麼逃出去，淨想着如何去送死，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反派死于話多沒聽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