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她坐在床上練了兩刻鐘的内功心法，正準備休息時房門被敲響。
“清兒，是我，春雨。”
“這麼晚來，是出了什麼事？”程澄下床開門看着她問道，瞧着她一臉羞澀的表情，便道：“先進來”。
兩人坐在桌旁，她倒了杯水給她。
春雨拿起水杯，看着動蕩的波紋一圈圈散開，輕聲道：“清兒，我與阿逸要成婚了。婚期定在六月初六，是個諸事皆宜的好日子。”
“有情人終成眷屬，恭喜你。”程澄露出姨母般的笑，甚感欣慰，“婚後你如何打算，準備住哪裡？”
“我們商量過了，雖然住在府裡更方便，但是住在外面的家裡更适合。”
“你雙親那邊，如何？”
“阿逸處理妥當了，阿耶答應不再賭錢，往後好好過日子。”
“總算是得償所願，以後你便可安心了。”
兩人從地上一直聊到被窩裡，絮絮叨叨聊了許久才睡。
墨星辰躺在榻上，聽着隔壁微弱的聲響，盯着榻旁跳動的燭火，無眠。
領兵打仗他運籌帷幄，朝堂局勢他洞若觀火，唯獨清兒如迷團般讓他滿腹疑慮。
他并非沒有察覺到最近幾個月她态度上的變化，雖然她極力保持以前的樣子，讓一切變化看起來合乎情理。但他仍是感覺得到她變得很是冷淡，像是刻意保持距離一般，不再像從前那樣總是黏着自己。
今日素書，更是讓他發現，清兒隻是對自己不同了，對那個東方莫離并無變化。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他想不通，猜不透，百思不得解。
燭火慢慢燃燒，時間靜靜流走，他望着跳動的火焰，思緒萬千……
六月初五那日，程澄率幾人，擡着幾口大箱子，前往初荷院。箱子裡通通是她給春雨準備的嫁妝。
她是府裡的婢女嫁的是第一護衛，因此王子特準她從府裡出嫁，甚至騰出一間院子給她備嫁。
陳逸待她很是用心，将自己全部身家的一半做聘，一半添了她的嫁妝，給足了她底氣。
“這是怎麼回事？”春雨盯着院子裡放的幾口大箱子，和那個笑嘻嘻朝自己走來的人，疑惑道。
“想着你的嫁妝置辦得差不多了，我來添點。”程澄捧着匣子靠近。
“這怎麼行？你尚年幼，我怎麼能要你這麼多東西。”
“你們幾個清點一下，将東西納進嫁妝單子，跟其他的放在一起。”程澄指揮着，一手抱着匣子，一手拉着春雨進屋說話。
一等婢女的吩咐，他們哪敢不從，應着是是是，便開始清點。
春雨一個弱女子，哪抵得過她如今的力氣，被拉着往屋裡走，想阻止都來不及。
“清兒不能這樣。”
“你先聽我說。”程澄勸道，拉着她坐到桌邊，順手将匣子放在桌上，“如果我用郡主身份賞你這些東西，最後你還是不得不收。所以别與我争。”
“阿逸置辦了許多嫁妝給我，你是知道的。你封郡主不久，沒多少月例，與王族人來往處處都要用錢，為何要浪費這個錢給我添嫁妝？”
“他出是他出的，我出是我出的。我想你這一生，大概也就嫁這麼一回，你我姊妹一場，若我沒有，那便罷了，可我有，那不出份嫁妝，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所以這些你務必收下。”
“清兒……”
“聽說我完，你性子柔和又容易一根筋，日後若與他有了嫌隙，怕是也不會要他的東西。我給你的這些，是你真正的底氣。到任何時候都屬于你，隻屬于你。在你想要離開的時候，有了底氣，就不會為了生計委曲求全。”
“我不會離開阿逸的，這輩子認準他了。”
“嗯，他待你好，你倆生活幸福，自然要一生一世。萬一有一日，他待你不好，你也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嘛？”
“你說的，我記下了。但……那些我”
“安心，沒花多少銀子。隻管收下便是。”
“……”
“外面那些都是身外物，這裡面的才是你的身家，要好好保管。”說着話，程澄打開匣子，裡面有一把鑰匙和兩卷文書。
“這是什麼？”
“這是房契。我在醫館附近買了一間宅子給你，不算大，但是一家幾口生活綽綽有餘了，女人到什麼時候都得有自己的宅子，終歸有自己的去處。”
“城中央的宅子，價值不菲，我不能要。”
“那戶人家急售，便宜着呢。”她補充道。
她本想在郡主府附近找間宅子給她，但看了一圈多是大宅子，經管起來費人費錢，不如挑一個地段好的，挨着師傅他們，日後也有個照應。
“我另在城外置了間田莊給你，這樣不管以後如何，都有能糊口的營生。”
“不行，這些說什麼我都不能收，你拿回去。”春雨将匣子推了過去。
“如果你不喜歡我挑的，那我隻能折成禮金，明日送上門了。”
“清兒……你這是要做什麼？”春雪急得不行，眼淚巴巴的。
“自打來到府裡，我隻你一個姊姊，更是對我照顧有加。此番你成婚，我自想出份力。原本還想着，怎麼也要親手繡塊手帕送你，可我那手藝，你是知道的，拿劍還行，繡花實在是難得要命。你可不要嫌我這都是用銀子買的，沒一件我親手做的啊。”
“怎麼會。”
“要成婚的人了，怎麼還這般愛哭，日後要為人母，怕是要惹孩子們癡笑的。”程澄嘲笑道，不過手上不閑着，拿着手帕替她擦幹眼淚。
“以後照顧好自己……即便女人是水做的，也不要因為一點點小事便哭鼻子。要是讓人發現你好欺負，整不好總要欺負你的。”她再次囑咐道。
春雨接過她手裡的帕子，抹了兩下眼淚，眼眶泛紅的模樣，很有讓人不禁想憐惜的韻味。
她哪裡是這般愛哭的人，可在清兒跟前，的确是不知哭過多少次了。
過往是心疼清兒，現下是百感交集。
外面的婢女仆人們逐一查看木箱裡的東西，越看越是驚訝，樣樣都要不少銀錢——布十匹、喜被四套、成衣十套、鞋十雙、金、銀、玉首飾各兩套。
翌日——六月初六——宜興土宜嫁娶，是春雨去廟裡求來的好日子。
天未亮，程澄便派人去春雨的娘家接人，雖是在府裡出嫁，但娘家人是一定要接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