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刀沒丢就好。
丢了要是再去買,家裡就沒錢了。
“果子太爛了,”阿南往泥地爬,又被景修撈回來,她推了景修一下,又往泥地爬,景修沒攔住,她掉在了泥地裡,她跟着景修坐下,緊緊扯着景修腰側的衣,“不能帶,景修你吃。”
“我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
“阿南,你吃吧。”景修讓她。
“景修吃,你大,你以後是當家的。”
“果子甜,是小閨女吃的。”
“唉……”景修是個好小夫郎,景娘娘死的時候,還讓景修答應對阿南一輩子好呢。
景修答應了的,他聽阿南話,可他太聽阿南話了,比答應景娘娘的還聽話,真是傷腦筋,阿南歎了一口氣,張開小手,一根一根數:“阿南吃一次,景修吃一次,阿南吃一次,景修吃一次,阿南先吃。”
阿南低頭,先去吃。
怕景修讓,她故意吃了一個大枝頭的紅果子。
紅果子太甜太甜了,她吃完還想吃,可紅果子不多了,剛才阿南還掉了好多,阿南吃完情不自禁地舔着嘴,去夠景修的手。
“景修,吃。”
景修眼睛盯着紅果子,他不想吃完的,可低下頭,剛吃完一串,就聽阿南說“還吃,吃掉,”他便把剩下的紅果子吃完了。
好多的紅果子,他一個人吃完了,景修的臉更燙了,他不好意思看阿南,去摸了柴刀,雙手抵在泥地裡,道:“阿南,上背來。”
阿南上了背,她發覺自己身上也熱了,她心裡有些怕,可怕是不能說出來的,阿娘死前跟她說,不管心裡多怕,都不要在臉上現出來。
現出來,自己就更怕了。
那些欺負自己的人,就要圍上來吃她的肉了。
怕的人,就是被箭射中了肚子的兔子,要被人提回去扔到鍋裡燒了吃的。
像她要是怕李三狗,三狗子就會笑她笑得更兇,她不怕三狗子,還跟笑話她的三狗子說話,三狗子的臉就會脹得比紅果子還要紅。
三狗子怕景修,也怕阿南。
他隻有在人多的時候有人壯膽才敢欺負阿南。
鬼怕惡人,人也怕惡人,阿南要兇起來,要護好自個兒,替阿娘阿爹給阿公盡孝,阿南不要怕啊。
阿南不能死。
阿南不會怕。
好阿南不要怕。
阿南是天底下最能幹最有用的阿南,阿南想着阿娘死之前那陣子和她說的話,腦袋發燙,心底的怕也少了。
“阿南不怕,景修也不怕,景修,看到小背簍了嗎?”阿南當着景修身上的布,問景修。
“快了。”洞口快到了,景修在泥地裡爬着,他身上燙極了,他發覺有東西在他身下動,遊來遊去的,他一隻手緊緊握着柴刀,一隻手在那遊走的東西在他手心動彈的時候,狠狠抓住了它。
“景修?”他動得太大了,南阿布差點掉下來,她把頭湊到景修的臉邊,泥臉貼着景修的泥臉。
她臉燙得很,燙得景修的眼睛發了熱,舒服極了,景修傻笑,把手中抓起的黑色大泥鳅提起來。
泥鳅一起,景修手中的爛泥不停往下掉,泥鳅跳着,動着,緊接着……
“啊!”阿南尖叫。
泥鳅逃走了!
肉,逃走了。
阿南紅了眼,伸手就去抓,那一下,她又“啊”了一聲,旁邊鐵樹的刺,紮進了貪婪的阿南的手臂處。
“阿南,我來抓,你先出去,找好背簍。”景修低下頭。
阿南頓時就從他的頭上往前爬,她嗖嗖地極快爬了出來,找到了背簍,一屁股坐到水草地裡,拔出水草開始編繩子。
“阿南!”
洞口一叫喚,阿南就拖着背簍飛快跑過去,她看到了景修的手和景修手中的大魚。
魚肚子還是白的。
阿南把背簍一下子立到泥地裡,倒過去讓景修放,嘴裡急急問:“景修有魚?”
“大魚,還有好多,好多!”景修探出頭來。
“你抓啊,我編了繩子,等下串回去。”
“你等着!”景修的臉上滿是笑,阿南急,他更急,說着,他的頭縮了回去,片刻後,他扔了一條泥鳅出來。
他扔一條,阿南就拿繩子穿過泥鳅的頭,一條一條串到繩子上。
魚太跳了,她也用繩子穿了腮幫子放在背簍裡用草蓋着。
可它還是跳,跳出了背簍,阿南找了石頭砸了它的頭,砸到它不跳了,死了,阿南心裡愧疚,把它放到背簍裡,和它小聲道着歉:“對不起,好魚兒。”
對不起,好魚兒,她餓了好久了,景修也餓了好久了,阿公天天不吃飯,把吃的讓給她,阿公要是餓死了,阿南就不能盡孝了,阿爹阿娘在地底下會哭的。
阿爹阿娘哭了,阿南也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