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氣的眉頭擰在一起,他輕輕蹙眉,有些不悅。
黑鞭劈下,人群裡四散逃開,一個衣衫褴褛的孩童茫然站在原地。
一隻手迎着長鞭抓上去,穩穩握住。
蘇閱半摟着孩子,仰頭沉聲呵斥:“皇城之下,你們竟敢——”
執鞭人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對有人膽敢反抗感到意外。
反抗者眉清目秀,看臉像個貴公子,隻是他來皇城三四年,看遍了全京城的貴公子都沒見過這号人物。
倒是有其他的人多看了兩眼。
“啪——”
鞭子從他手裡狠辣抽走,又揮出。
蘇閱的手心帶出一道血痕,單膝跪在地上,孩子隻能聽到皮鞭抽在人肉上的聲音,不由得抓緊了蘇閱的袖子。
“别害怕,沒事的。”蘇閱低聲湊在孩子耳邊,眉眼溫柔,再擡眼的時候面露幾分淩厲。
他面色蒼白,卻沒有露怯:“你受何人指使。”
“啪!”
對方根本不聽蘇閱說話,緊接着兩三聲破空的鞭子打了下來,蘇閱避讓了幾下,才發覺那個差使是在針對他。
孩子渾身輕輕顫抖,蘇閱想了想,把孩子推出去,自己被鞭子掃中了小腿。
越來越多的流民擠過來,他咬着牙快走了兩步,被人群裹挾,那個執鞭人也看不見了。
暗處有幾個人的眼神交彙閃爍了一下,不知不覺靠近了蘇閱的方向,越發暴起的人潮淹沒了他。
很快便不知道被擠到了什麼地方,他努力穩住身形。
一聲清亮的女聲穿過整條街道,瞬間鎮壓了所有躁動。
“在下甯文侯府蘇流雨,奉命安置流民,誰敢在此放肆!”
她的出現好像給了流民站起來的底氣,紛紛朝着騎着馬的青衣女人身後彙聚。
是甯文侯府。
蘇閱正要跟過去,有一隻沾滿了灰的袖子伸了出來,借着混亂捂住他的口鼻。
他意識到不對,立刻用手去掰那幾根紋絲不動的手指,沒一會兒眼前便昏沉發黑,很快手腳發軟,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失去意識之前,他用最後的理智扯下腰間的紅墜子,随後徹底陷入黑暗。
兩三個人架起他的手腳,悄悄從黑暗中退場。
他們把蘇閱的身子拽來拽去,穿過好幾個路口,最後扔在了一張發着黴味的硬木床上。
“真的是他,長相錯不了。”
“右耳後可有一顆紅痣?”
“有!真的有。”
“這下麻煩了……”
幾隻不禮貌的手在他臉上捏來揉去,似乎在檢查是否有人皮面具的痕迹。
他們争執了些什麼,留了一個人下來。
剩下那人在屋子裡反複踱步,最後咬了咬牙,抽出刀鞘裡的匕首,帶着殺氣朝蘇閱走過來。
蘇閱恢複了些許意識,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手心則慢慢摸索着身下。
硬邦邦的床鋪,還帶着些潮濕。
綁匪腳步聽着是練過武的,但并不是很輕盈,想必功夫并不高。
蘇閱也會些防身的功夫,這人如今落單,未免沒有一搏之力。
可是……蘇閱在心底裡歎了口氣。
這具身體軟塌塌的好似軟成一攤水,除了手指,其他關節怎麼都動不了,隻能聽着耳邊腳步聲越來越近,心髒漸漸如鼓點般狂跳。
肩膀緊緊繃着,手無力地虛握又松開,蘇閱緊閉雙眼,做好了承受這一刀的準備。
“咚咚咚!”
木門從外面炸開,狠狠砸在兩邊的牆上,随後一股勁風破空而入。
綁匪腳步一頓,撩開蘇閱的長發,将匕首放在他腦後藏起來,迅速在他腦袋附近的木闆上按了什麼機關。
緊接着他周身瞬間騰空,身體重重墜在了有些濕潤的軟墊上,上面的床闆閉合,看不出曾經躺着一個人的痕迹。
眼前陷入更深的黑暗,所有光源被封死。
流雨的聲音隔着一堵牆響起:“令丞司搜捕!”
她手心裡握着一塊東西,指縫間垂下了一根紅色的墜繩,眼睛環顧四周最後落在平平無奇的綁匪身上。
她也不說找的是誰,身後的司兵魚貫而入,将椅子桌子都反複掀了好幾遍,連院子裡的枯井都不放過。
蘇閱脖子下的匕首硌人,冰得他渾身發顫。
他沒有慌亂,屈指敲打在身下,縱然敲在狹窄的四壁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可在外面喧嚣的搜捕中還是太過微弱。
流雨環顧四周,揮了揮手,帶着司兵前去搜查下一個地點。
剛走出屋子,便站在門口揮了揮手,司兵們并沒有散去,隐去腳步掩藏在了屋子周圍。
青衣女人持劍翻上屋頂,飛身輕點屋檐,幾個呼吸間落在隔着兩間屋子的後院裡,單膝跪在黑衣女人面前。
蘇硯伸手,流雨自然而然地将玉墜放在她手心裡。
上面沒有字,隻是一件尋常的裝飾品,叫任何人都看不出其主人的身份。
若不是流雨跟在蘇硯身邊長達十年,見過蘇大少爺将玉墜挂在腰間的模樣,怕是真的要錯過這個訊号。
暖玉入手,蘇硯的呼吸沉了幾分。
斑斓的天燈在節日的烘托下飛向天空,溢出的流光有一瞬間落在蘇硯身上,深沉的笑意不經意間融化在天燈斑駁的剪影中。
然後轉瞬即逝,萬千思緒流轉一秒,再冷冷沉底,平靜的鋪陳在肅殺的皇城一角。
蘇硯聲音微啞:“驅出百米外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