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微往前推一點,回到可憐的小偵探還沒有陷入夢魇的時候。
毛利小五郎在和女兒通完話之後已經順利聯系上了石川縣警的支援隊,而另外兩個行動派?不好意思,油門踩死的卷毛警官已經帶着他的搭檔來到了旅店後門的小道盡頭——那裡有一口被雜草掩蓋的廢棄水井。
講實話,如果不是男孩早上提起,誰都不會注意到井邊那間老舊的儲物棚。破破爛爛的棚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裡面果然如兩人所料空無一物,除了天花闆上的一些蜘蛛網,就隻剩下腳下幹淨得不自然的木地闆。
半長發的男人蹲下來,用手摸了摸地闆——沒有灰塵。
有人打掃過這裡。這就奇了怪了,一個老舊的、像是被遺棄了的儲物棚,裡面沒有擺放任何雜物就算了,甚至還特意打掃?這簡直就是明晃晃地在向兩位警官發出尖聲呐喊:我有問題!
萩原研二試探着用手敲了敲,厚實的木地闆發出悶響,他用手一邊敲一邊摸索,半響後頓了一下,低聲說道:“這裡——這塊是活動的。”
——沙沙——
像是有誰低歎了一聲。日光透過不斷晃動的樹葉落在棚頂生鏽的鐵尖和瓦片上,樹林竊竊私語,有風吹動了枝頭上不知誰系着的鈴铛,發出“叮鈴——”的清脆聲響。
“哇——好熱的風,感覺比昨天更熱了。”
棚内傳來感歎聲。
“如果我沒記錯,我們昨天才來白山。”松田陣平冷冷吐槽。
“嗯哼,但Hagi醬的五感非常敏銳~”萩原研二在幼馴染無語的白眼中笑着聳了聳肩,“好嘛,我隻是緩解一下氣氛……你覺得這密道會直通神社下面嗎?”
“小鬼說在井邊聞到了消毒水和焦味,氣流在往外走——說明通道另一頭可能是開闊的空間。”松田陣平把手電筒打開,“如果有人真在那邊搞什麼實驗,那就很可能躲在神社地底。”
“啊啊,真不想遇到那種電影裡的那種實驗室,我還沒吃午飯。”
“少廢話,下去之後别亂走知道嗎?”
萩原研二活力十足地朝幼馴染做了一個誇張的敬禮:“遵命~松田隊長!”
“……你正常點,Hagi,有點過于興奮了。”
“……好過分!我明明是看小陣平你太緊張了!”
“啧,我沒有。”松田陣平把從旅店順走的消防斧塞進半長發的男人手裡,重複到,“下去之後别亂走。”
還說沒有呢。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拿過消防斧,看着渾身上下都寫着一級戒備的幼馴染開始撬那塊活動的地闆。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是他親眼看着小陣平……他的反應估計會比松田陣平更強烈一點。
他甚至可以想象他死後松田陣平的反應,他會開始重複不斷地在夜中驚醒,會把爆炸案從頭到尾不斷地理清,他會無數次觀看那天的新聞播報,不分日夜地研究炸彈的結構圖,他會無法控制地、無時不刻、每分每秒、都去揣摩犯人的心理。
然後做夢、做夢、做夢。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人不該永遠活在仇恨裡,但他清楚地知道他這個脾氣倔得和頭牛似得的卷頭發幼馴染,絕對不會放棄哪怕一絲線索——當然,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所以說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對吧?
可他現在還好好地活着。松田陣平當然也不是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人,哪怕他們現在都清楚地明白那所謂的夢境……很可能是發生過的「曾經」。
可他現在還好好地活着。
于是所有一切都化作了無形的風。拆彈本就是走在鋼絲線上的職業,說不定就會犧牲在某次任務中,人死後不過一捧細細的灰,哪怕是生性自由的萩原研二,死了之後也隻能被埋葬在一個窄小的石碑之下。
但那是死了的萩原研二,松田陣平總不能要求活着的萩原研二也變成一塊不會亂跑的石碑。松田陣平不會把自身的壓力強加在别人身上,他也不會要求對方做什麼、不做什麼,他相信萩原研二的能力,他是他的幼馴染、朋友、夥伴,是與他并肩而戰的戰友。
他不會因為曾經發生、或還未發生的事情去禁锢一道自由的風,那是對萩原研二人格的侮辱。
——當然,穿防護服這點另說:)
萩原研二顯然也明白,所以他也很貼心地什麼都沒說,所以他會在他不斷做噩夢之後提議「放風」,也會在松田陣平拉起一級戒備警報的時候安分地給予回應——這件事逐漸變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知道啦,小陣平,”所以他隻是笑道,“真是的,太婆媽會遭女孩子嫌棄的哦?”
“……讨打嗎,Hagi。”
幾分鐘後,一道窄小的地道入口被揭開。
松田陣平用手電筒往裡掃了掃,地道陡峭向下,能看見低處一些閃着昏黃色澤的光點,應該是某種應急燈。
“這高度……明顯是人為挖掘的。”卷發警官皺着眉,“走。”
兩人一前一後跳入密道。黑暗攜帶着焦味撲面而來,在手電筒的光下能明顯看出牆壁被某種礦物塗料刷過,隐約能看到燒灼後的黑痕。
兩人借着手電筒的光摸索前行,沒走多久就來到了通道盡頭。那是一道半掩的金屬大門,也不知道裡面到底在研究什麼,還沒進去便能從門縫之中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焦臭味。
萩原研二停住腳步,鼻尖微微皺起,壓低聲音:“門沒關。”
“而且沒有破壞痕迹。”松田陣平盯着那道縫隙,目光在門沿的鏽迹上掃過,“不是巧合。”
有人故意留的?
萩原研二思索道:“像是在「邀請」我們進去。嘛,也有可能是着急離開忘關了,或者根本沒打算關?”
然後他側頭看向他的搭檔:“又或許……是想看被丢進盒子裡的老鼠會往哪邊跑?”
卷發警官沒有立即回答。他眯起眼睛低聲冷笑了一聲:“隻有沒腦子的老鼠才會四處亂撞。支援已經在路上了,十幾分鐘就能到。”
“哎~但十幾分鐘夠我們死好幾次了,小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