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吉寺的突然封鎖,讓白鹿寺重新進入靈州城居民的生活。
他們一刻都離不開佛祖的庇佑,他們的願望需要佛祖來實現,苦難需要佛祖來渡。他們笃信寺廟的聖潔,一腔誠心熱血澆築佛前三尺青磚,所求不過心安。
再次回到白鹿寺,謝汐樓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荒謬感。她繞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到香客住的院落,院中銀杏樹茂盛了些,地面幹淨了些,好像什麼都沒變,又似乎什麼都變了。
如今這院落已不同于幾日前的空蕩,住滿了大半,隻剩下賈寬、穆元,以及她和陸回一行人的房間還空着。步思文還未離開,正坐在銀杏樹下擺弄着些小機關,他似乎很喜歡這些玩意兒,但身邊已無穆元的陪伴。
謝汐樓坐到他的對面時,步思文才發現她,高興不已:“謝神探!這幾日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同穆兄一起,被關進大牢裡了!”
謝汐樓微笑:“有些私事,所以離開幾日。”
為了行走方便,她今日依舊是少年打扮。步思文并不打探她的私事,隻像往常一樣,樂呵呵與她說着過去幾日的事,将這幾日憋在心裡的話一股腦傾倒完,才想起問她:“對了,你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做?可是要解開前幾日兇案的謎題?”
正愁要如何打斷他的謝汐樓忙不疊點頭:“正是。”
步思文思緒敏捷,瞬間将幾件事聯系在一起:“所以你前幾日離開,是去幫成縣令做事了?我說那日看到他進了你的房間,沒多久你又和穆元兄在廊下會面——對了,你可知道穆元兄現在的情況?兇手怎麼會是他呢!他——”
謝汐樓趕緊打斷他:“我這次來,正是為了查出事情真相,為穆元兄洗脫嫌疑。”
步思文眼睛亮起來,将桌上的機關部件一股腦塞進袖袋,帶着幾分迫不及待:“我同你一道!穆元兄也是我的朋友,為他洗脫嫌疑義不容辭!說吧,要如何做?”
多一個幫手,謝汐樓高興還來不及,她不再耽擱,帶着她的“左膀右臂”,步思文和鸢尾,雄赳赳氣昂昂來到賈寬的房門前,被門上的封條攔住了腳步。
官府封條不可随意揭下,謝汐樓思索片刻,拍拍鸢尾的肩膀:“走,上屋頂看看。”
她躍上木頭護欄,腳尖輕點,沒怎麼費力便翻身躍上屋頂,動作利落漂亮,引得檐下的步思文拍手稱贊:“好俊的功夫!謝兄可否搭把手,我不會功夫,隻能爬啊啊啊——”
他的後衣領被鸢尾提起,輕松帶上房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娘子,輕而易舉将身強體壯比她高半個頭的人拎起。
步思文的驚呼聲響徹整個院落,驚醒在銀杏樹上歇息的鳥兒,吵醒還在歇息的香客,引得廂房中的人推開門查看,一時間整個院落亂作一團。
謝汐樓捂住步思文的嘴,三人壓低身子伏在屋頂上,等到重歸平靜時,方才松了口氣。謝汐樓嫌棄地掃了眼步思文:“一個大男人,卻比姑娘家還膽小。”
步思文委屈辯解:“在下就是個書生,哪裡見過這等場面。”
謝汐樓冷哼一聲:“書生還是工匠?”
步思文嘿嘿一笑:“是書生,不過是個想做工匠的書生。”
春季雨水多,屋檐上生了不少青苔,角落縫隙有野草野花野蠻生長,生機勃勃。瓦片濕滑,稍有不慎就會摔跤,謝汐樓雙手雙腳并用,做賊似的,狼狽又小心,挪動到天窗的位置認真查看。
屋頂的天窗隐蔽在瓦片中,邊緣的縫隙細到幾乎無法被察覺。天窗沒有地方落手,無法從外面撬開,謝汐樓犯了難。
“看來還是要撕下封條,從正門走了。”她正準備起身離開,被一片小小的樹葉吸引了目光。
樹葉夾在天窗的縫隙顔色鮮豔,隻留了一小部分葉梗在外。謝汐樓小心翼翼抽出,捏到眼前仔細觀察,壓低嗓音說道:“是槐樹的樹葉。”
步思文皺眉:“我在白鹿寺住了這麼久,從沒見到槐樹,這槐樹葉從何而來?”
謝汐樓與鸢尾對視一眼,雙雙想起東吉寺後院的那棵參天槐樹。
“玉山這麼大,或許是從院牆外飄來的。”謝汐樓将葉片小心翼翼收好,“但有一點可以确定,這天窗近期被打開過,葉片在打開時落入縫隙中,恰好被夾住。”
“我去将天窗打開。”
“有勞了。”
鸢尾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屋頂,步思文瞠目結舌,湊到謝汐樓的耳邊,壓低聲音:“這位小娘子是你的朋友?功夫利落性格飒爽,真是個妙人兒。”
這話不像是從步思文口中說出,更像是從胭脂巷纨绔子弟口中說出。謝汐樓心中略微有些反感,側目打量他,見他眼神清澈神情磊落,這分反感才散去。
“是我的朋友,但她身份背景不一般,切莫将她當成尋常人。”
步思文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慌忙擺手:“無論她身份背景是什麼,我都不會輕視她。步家家訓,有長處者皆可為師。我是覺得她那麼輕巧将我提到屋頂很厲害,想拜師學這一招。”
“學提人?”謝汐樓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