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吉寺的這幾日,謝汐樓從未見過住持,甚至連他的名諱也沒聽過,似乎寺中一切皆由雲空定奪,住持隻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她想起白鹿寺僧人提過的關于東吉寺的住持的事,半真半假地問:“聽聞東吉寺是由叛出白鹿寺的僧人所建立,該不會指的就是鏡眠大師吧?”
“是。”
“當年鏡眠大師離開白鹿寺,帶走了一個徒弟——”
“正是雲空。”
有什麼東西在謝汐樓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隻能将此事牢牢記住,待日後細細思索原由,再開口時又是新的問題:“那東吉寺中的肮髒勾當,又是誰的授意?鏡眠?還是雲空?”
陸回并不掩藏:“賬本中的記載可追溯到三年前,而鏡眠兩月前被雲空軟禁,對外稱閉關悟禅。在此之前,寺中事務均由鏡眠親自處理,雲空隻從旁協助。”
謝汐樓一點就透,将陸回的話與東吉寺小和尚的話連在了一起:“兩個月前有人曾聽到過鏡眠和雲空起了争執,這之後雲空一怒之下将他的師父軟禁。鏡眠有提過二人因何起的争執嗎?”
“你說呢?”陸回的笑容泛着森森寒意,比這漫山霧氣更加刺骨潮濕,“鏡眠不承認此事與他有關,将一切推到了雲空身上。”
“窮途末路垂死掙紮罷了。”謝汐樓點評。
對于陸回而言,鏡面承認與否并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想要找到的是握着魚竿的人,而不是那支魚竿。
對于謝汐樓而言,幕後主使不重要,她更關心的是二人吵架的真正原因。
趙寶月在與雲空私會的途中失蹤、鏡眠與雲空起了争執、鏡眠被雲空軟禁、雲空改變了一直以來在外留宿的習慣,并在東吉寺推行宵禁……樁樁件件皆發生于兩個月前,絕不是偶然。
這一切的起始點究竟是什麼呢?
青石闆階梯上的露氣還未散盡,略有些濕滑,謝汐樓想得入神,沒注意到腳下的路,腳踝崴了下,摔倒在一旁的泥地上,粉色的裙擺瞬間沾滿泥土。
陸回停住腳回身居高臨下,真心誇贊:“好功夫。”
謝汐樓利落起身,抖了抖裙上的泥土塊,擡眼時才發現一旁堂木伸出的手,笑眯眯道謝:“謝謝啊。”
堂木收回手,後背汗毛豎起:“路滑,姑娘小心腳下。”
剛剛的事其他人沒注意但他注意到了,謝姑娘摔倒後殿下的胳膊微微擺動了一下,像是要扶的模樣,卻沒想到謝姑娘沒有絲毫華京女子的嬌貴。
早知如此,他何必多事……
謝汐樓起身後,幾人繼續前行,約莫半個時辰後,終于來到了雲空說的桃樹林。
十幾棵桃樹形成的樹林一眼可看到盡頭,桃林四周是溪流是草地,毫無遮掩四處漏風。此時已過了桃樹的花季,花瓣堆積在地面泥濘不堪,看不出原本的顔色。
謝汐樓站在桃林中環繞四周:“這實在不是個約會的好地方,四周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山石或是亭子,在這裡做點什麼,隔很遠都能看到……玉山這麼大,雲空為何會選這麼一個地方?”
堂木接話:“桃花盛開時應當是極美的,或許是因為這個才選了這裡?”
謝汐樓搖了搖頭:“兩個月前剛剛開春,桃樹上别說沒有花,怕是連葉片都沒長全。”
“也是。”
謝汐樓繞着桃樹林轉了一圈,邊走邊盯着泥濘的地面,不時用腳踢踢踹踹,寄希望于凸起處藏着什麼意料之外的證據。繞了大半圈,除了大塊的石頭,沒有任何發現。
陸回不知何時走出桃林,站在溪水旁眺望不遠處的小瀑布。
此時非豐水期,瀑布淅淅瀝瀝,露出瀑布後黑如深淵的洞窟。
謝汐樓走到他身邊,循着他的視線發現了那洞窟,試探詢問:“你覺得那才是他們幽會的地方?”
陸回看她一眼,眼底驚訝一閃而過:“若是本王,會選在那裡。”
謝汐樓扁扁嘴,嘀嘀咕咕:“若是你,桂殿蘭宮安枕而卧,何必來這荒山野嶺裡受苦。”
陸回輕笑:“果然是個小孩子。荒郊野外有它的美好之處,山花爛漫桃花盛開時,坐在高處将萬般美景收入眼中,不比尋常床榻有趣?”
“民女倒是覺得,還是軟乎乎的被褥更舒服。”謝汐樓眯着眼睛仔細看那山洞,“不過在那地方幽會也有好處,不僅不易被發現,若有人靠近可立刻察覺,确實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但雲空為何要騙我呢?”
“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