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空的話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雲山霧繞一場空,但謝汐樓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确實也有那麼幾分道理。
用一年的時間騙一個姑娘入石窟,還是靈州本地富戶,投入的精力、承擔的風險和可能得到的回報完全不匹配,确實不像雲空能做出來的事。
“那日你們約在哪裡見?”
“東吉寺與白鹿寺之間有一片桃林,我們便是約了在那裡相見。”
那桃林在兩個寺廟之間,白日裡便算了,夜間黑燈瞎火,讓一個小姑娘從寺中逃出赴約,實在不像是好人能幹的事。
“為何不直接讓她住在東吉寺中?這裡豈不是更方便相見?”
雲空輕笑一聲,似有嘲意,不知是在嘲笑對面的謝汐樓,還是在嘲笑自己。
“或許是怕她撞到不該知道的吧。”
怕她看到她喜歡的那個人在泥潭中掙紮,怕他控制不住将她拉入泥潭與他一起沉淪。
謝汐樓讀懂他眼中的苦澀,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直覺告訴她雲空隐瞞了什麼,且是與趙寶月失蹤有關的信息,隻是現在無憑無據,雲空定然不會開口,當務之急還是要去當日二人約着見面的桃樹林轉轉,興許有新的發現。
天已經大亮,謝汐樓吹滅一旁的蠟燭,起身準備告辭。臨出門時,她想起了那日在寺中看到雲空背影時的熟悉感和他脫口而出的青城方言,随口問道:“你認識穆元嗎?”
雲空一怔,旋即否認:“不認識。”
謝汐樓挑了挑眉,沒忍住笑了起來。
雲空不悅詢問:“施主笑什麼?”
謝汐樓扶着門邊,轉頭問一直站在角落沒發出聲音的鸢尾:“你認識沈二狗嗎?”
鸢尾擰眉:“這名字陌生。這人什麼模樣?”
“這人是我以前的老師,華京人,相貌不堪入目,授課引人入眠,臉頰上還長了顆巨大的媒婆痣。”
“在下不認識此人。”鸢尾肯定回答。
謝汐樓重新看向雲空:“雲空大師,懂了嗎?”她微微歪着頭,俏皮活潑,“你都沒聽我描述穆遠的長相特征,便能一口咬定你與他并不相識,果真是得道高僧,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比拟。”
雲空陰沉着臉:“若隻知道長相不知道名字,和不認識有何不同?”
謝汐樓并不反駁:“或許吧。前幾日白鹿寺中有人被殺害,穆元主動承認他是殺人兇手,此刻應當正被關押在靈州大獄中。”她的眼神意味深長,“我也是想到你們能在獄中碰到,才多嘴問了這麼一句,到時候大師可以仔細确認一下,你們是否相識。”
謝汐樓說完,不再理會那人的反應,轉身離開房間。
遠處的太陽已然升起,陽光播撒在青石闆地面上,泛着瑩瑩的光。
帷帽不知丢在了哪裡,隻能遣人去取新的,等待的時候,她坐在屋檐下太陽照不到的地方,伸出手嘗試用指尖觸碰陽光。
陽光照在她的指尖上,微微刺痛,她忍着這痛,沒有撤回指尖,眼睜睜看着指尖逐漸泛紅,像被熱水燙過似的。
“你是何人?”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謝汐樓手指抖了下,收回藏到衣袖中。
說話那人穿着盔甲,輪廓粗曠像是被塞北的冷風削過,眉毛粗黑如未化開的墨。他盯着謝汐樓,表情冰冷,說不上友善甚至還有幾分敵意。
“哥……”
謝汐樓瞬間失神,眼眶不自覺泛紅泛熱,那人看到她這幅模樣,皺起眉頭:“你認錯人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謝汐樓垂下眼睛,飛快用衣袖拭去眼角水漬:“抱歉,我有一個兄長,已經許久未見了,剛剛想到了他。”
那人神情松散了幾分:“原來如此。你是何人,為何在此處?”
謝汐樓屈身行禮:“民女謝氏汐樓,是琰王殿下的友人。不知郎君如何稱呼?”
那人受了她的禮,聲音平平,言簡意赅:“沈城霁,琰王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