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裡的梧桐,風一吹,和扇子般大小的葉片飄然落下,有片不偏不倚,正好掉在周一橫的肩膀。
楊晔看到那片掉下的葉子,小心地抓住周一橫手臂,讓他停下,“你等會”
“怎麼?”他側頭,看着楊晔走到自己面前。
緩慢靠近的距離,心髒也好像漏掉了一拍。
捏住那片掉在他肩膀的葉子,楊晔展開笑容,“中獎了啊”
“什麼?”周一橫沒反應。
“我母親說,葉子掉在身上,就說明老天是喜歡你的,他拜托風來給你送這份禮物”
她把葉子給周一橫,“好好保管吧,你這個冬天應該會很快樂”
周一橫問:“這又什麼說法?”
“老天送你東西,也會帶給你整年的幸福”她笑着,恰似暖陽,正好就落在周一橫心頭。連嘴角展開的弧度都那樣自然,溫柔明媚,毫無刻意的造作。
他低頭看到那片拿在手裡的梧桐葉,“還是給你吧”
楊晔伸過手,指尖觸碰到厚實還未被曬幹的葉片,她眼中閃過道驚喜,重複問:“真的給我?”
“不是說,老天送東西也會帶給你好運氣嗎?”周一橫放下手,“我沒什麼需要的,你幸運就行”
他聲音低了幾分,語速也慢。每個字沉甸甸,就像打在楊晔心頭。風從他們身邊過去,帶起地上的幾片梧桐葉,在兩人腳邊打轉。
楊晔點頭,接過葉柄上還有點溫度的梧桐,“謝謝啊”
“謝什麼”他摸了把自己的後腦勺。
側過頭看到走在自己旁邊的楊晔,對面來的陽光在她臉上落下模糊的輪廓。穿着最簡單的米色衛衣,頭發在腦袋後面紮成丸子,幾縷碎發順着臉頰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鼻梁高挺,她的眼睛是很少見的淺色瞳孔,周一橫怔怔的看到她,雖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深刻的心動,可現在的她,簡單,卻依舊美得動人。
這種美麗,像經曆過很多事情,看過許多的起伏後,最終沉澱下來的平靜。
楊晔注意到他的視線,轉過來問:“你看什麼,我臉上沾到東西了?”
“老闆,你有男朋友嗎?”他突然問。
莫名其妙的問題,楊晔愣得停在那,周一橫反應來也被自己吓到。大腦一瞬間空白,緊接着就是如排山倒海般,那深深的懊惱,被一腔突然的情緒驅動,在毫無鋪墊,可以說時機也非掐當的現在,他就這麼直白地抛出這個私人還敏感的問題。
感覺臉上滾燙,身體也在發熱,就好像又把火來燒自己,耳根子也變通紅,他被臊得恨不能找到個地縫鑽進去。
周一橫慌亂地清了清嗓子,磕磕巴巴,意圖解釋,“我,我就是瞎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楊晔看着他,那着急到不知所措的模樣,是大概有薛上陽的影子。她微微垂眸,試圖藏起眼底的兵荒馬亂,她鎮定的,緩慢開口,“沒有”
“真的?”周一橫擡起頭,看到在自己對面的楊晔。
隻是下一秒,卻聽見她說:“但是我也不想要有”
“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也愛了他很久,在他走之後,我心裡就接受不了其他人了”
臉上的笑容凝固着僵硬,剛才還閃亮的眸子此刻也變得暗淡,他問:“為什麼?”
“你應該找個和你差不多年紀的,而不是跟我這樣”楊晔說,輕輕拍下他的手臂,岔開話題,和他打樂,“好好工作,年底了給你發獎金”
周一橫似乎察覺到這是楊晔給自己的台階,他也順勢提問:“那我做得好能有多少獎金”
楊晔說:“先别說獎金的事,趕快找水,别等我們回去,他們已經渴死了”
似乎剛才的片段隻是個不痛不癢的插曲,大概隻有當事人心裡清楚那是個什麼感受。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尋找小店的周一橫,楊晔心裡有股說不上來的滋味。
她回答不了周一橫的問題,也不能回答周一橫的問題。
薛上陽到底多好,楊晔是記不得了。說句真話,要沒有周一橫的出現,她或許都應該忘記薛上陽的長相,和他曾經帶給自己的那份心動。
可不管怎麼樣,楊晔總覺得自己還是愛薛上陽的。
他死在了他們最相愛的那一年。
所以,即便是過去了幾十年,楊晔還依舊放不下那份,讓自己牽絆這麼多年的愛。
當年說愛最少的人,如今卻記住了最多的愛。
“薛上陽,我真後悔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