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的疑惑籠蓋住正成,不過很快,神子的禦輿就來到了壽辰舉行宴會的地方。
這是整座城池般的宅邸的中庭,但寬闊的場地中沒有任何宴席應有的擺設,隻有許多……小孩子?
正成站在庭院旁,忽然意識到他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龐大的家族枝繁葉茂,總會有許多後裔與子嗣,作為最受寵愛的“少主”的壽辰在即,身邊卻一直沒有同齡的孩子出現,直到現在才全部聚集在這裡,是要做什麼?
所有的孩子都像是“少主”一樣平靜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們坐在一起,身上都穿着單薄雪白的襯衣,腰間松垮地系着深色的腰帶,年紀都不大,不少孩子比“少主”還矮小。
放下轎台,數位侍從散去,“少主”扯下身上的裝飾,披衣下也是不符合禮儀的單薄打扮,好像不是在赴宴,而是剛剛潔淨身軀的陰陽師,準備進行某種強大的儀式。
正成看着他跪坐到中庭的中心的坐墊上,閉上眼睛。
坐在前幾排的孩子在命令下起身上前,因為臉上蒙着霧氣正成無法看見他們的表情,有幾位孩子明顯步伐蹒跚,身軀顫-抖,卻還是沒敢停下腳步。
孩子們圍繞着坐在中心的“少主”,慢慢手拉起手,開始按順時針的方向轉了起來。
一絲寒意湧上正成的後頸。
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唱出一支歌謠。
“籠子縫……”
“籠子縫……”
“籠子中的小鳥喲……”
詭異的曲調彌漫在空氣中,坐在中心的“少主”閉着眼睛不說話,比起某種儀式,現在孩子們的行為更像是在進行一場遊戲了。
怎麼回事?他們在幹什麼?這是什麼儀式?
正成發現這些孩子們太害怕了,磕磕碰碰的歌聲中,有人忍不住發出哽咽,卻還在繼續唱。
“什麼時候能跑出來……”
“在黎明到來之前,烏龜與鶴滑倒了……”
低低的哭聲響了起來。孩子們唱到最後一句——
“誰在身後?”
然後齊齊停下腳步。
中庭一片死寂。
“少主”不說話也不睜眼,無動于衷。
轟隆一聲,一道雷擊如鞭笞一般,在他的背後留下一道焦黑的血痕。
正成吓了一跳,“少主”依然八風不動,隻是臉色明顯地蒼白下來。
“繼續!”
監督儀式的長者道。
籠子縫,籠子縫,籠子裡的小鳥啊……
什麼時候能跑出來……
在黎明到來之前,烏龜與鶴滑倒了……
誰在身後?
【誰在身後?】
【誰在身後?】
一次又一次,一圈又一圈,歌聲已經變成回環往複的浪聲,七歲孩童的背後很快就傷痕累累,因為是燒灼的雷擊,所以沒有多少流血,但也滿背黑紅模糊,情況慘烈。
孩子們也被這樣的情況吓倒了許多次,可是儀式沒有完成,他們的歌聲和步伐不能終止。
除非“少主”說出歌聲停止時走到他身後的人。
走到他身後會怎麼樣?
“夠了。”
不知道在重複了多少次歌謠後,幾位身穿狩衣的年長者走來到中庭。他們中有一人似乎更有話語權,很有耐心地打量了一下“少主”的慘狀,轉頭問那些孩子們:
“你們誰願意站在他的身後?”
年長的男性語氣和藹,宛如疼愛孩子們的長輩。
“不然,那就大家一起?”
一個孩子像是抵抗不住持續的恐懼,崩潰地跪倒在地上,大喊:“是我!是我!”
這位長輩點點頭,和“少主”說道:“有孩子主動站出來了。”
“少主”終于願意睜開眼睛,正成第一次看見他的臉龐上有不符合年幼的、難過的情緒。他看向那個跪在地上的孩子,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吐-出幾個音節。
變化發生在話音落下瞬間,那個崩潰的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
啪地一聲。
他的頭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如脫落枝頭的開得尚好的花。
……
安倍晴明猛地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