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問法。而且……“為什麼要挨這麼近說話?”因為看不見的緣故嗎?聽覺好像更靈敏了,耳廓癢癢的。
“戶外的雷雨聲很吵啊,靠近一點交談會比較輕松吧。”他說,“回答完畢,輪到你喽。”就算看不見,他也能想象你耳朵變粉的樣子。那裡很敏感,隻要對着說話就會變色,他早注意到了。
透龍知道你又在糾結他是無心還是有意的問題。要是被你發現了可怎麼辦呢?萬一演不下去……哈,根本沒什麼好糾結的吧,演不下去的話就不演喽,直接向你暴露本性不就好了?不知道你會是什麼反應……掙紮和抗拒是肯定的,眼睛會哭得紅彤彤的嗎?真期待啊……
但是你沒發現,你任由他保持着這種極近的非一般距離磕磕絆絆地解釋自己沒有背着他做什麼,隻是去廊道透透氣而已。
算你躲過一劫,在你意識到真相前,他願意繼續這項演好人的遊戲。
“如果隻是透透氣的話,為什麼不叫我一起?”
沒人掐你的脖子,但缺氧的窒息感似乎又纏了上來。
你就是不希望被他們任何人打擾才單獨行動,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也确實算「背着他」。想獨處是很正常的需求,你自認為沒做錯任何事,也沒妨害到任何人,卻不知為何不敢直接這麼對透龍說,總覺得會被他曲解出奇怪的含義然後引發叫你無法招架的問題和矛盾。
說到底,你自落入荒木莊後從沒冒犯過他們中任何一位,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被迫做不願意做的事情的人是你,被逼問不想回答的問題的人是你,整天把“對不起”挂在嘴邊的人也是你,你到底哪裡對不起他們呢?
沒有,但弱小是你的原罪。
每天每時每刻都要揣摩他們的心思、顧及他們的情緒、考慮他們的感受,好累……可是……不得不……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不行嗎?”你生硬地說了句任性話,短暫地發洩了一點積壓的情緒,随即理智地恢複了讨好的口吻:“對不起,擅自行動是我不對,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說。”就算再不情願也必須繼續,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話,别無他選。
你是個無能的弱者,所以你活該沒得選,活該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什麼都活該。
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喪成這樣還想活下去,好像對活着這事有什麼執念一樣——又一條緣由不明的枷鎖,形成于過去不知名時期的自己養成的性格。
透龍沉默着,沒再逼問你,良久,他宛若被蜂蜜浸泡過的嗓子甜美又憂傷地張開:“對不起,你明明已經很累了,還問這麼多讓你心煩的事。”一點光在黑暗裡亮起來,是他随身聽的屏幕。你看見他洗過的墨色卷發溫順地垂落在臉側。“我以為你傾訴一下心裡會好受些,沒想到你不願意跟我說,看來我不是小九醬心中最好的傾訴對象呢。”憂郁的外眼角是恰到好處的失落弧度,“是我不自量力了,抱歉。”他就着屏幕的熒光檢查你脖子上的掐痕,“我實在太擔心你了才會問那麼多,你一離開我就會遇到危險不是嗎?”光滑柔軟的指腹撫摸起那些傷,“很疼吧?”
你愣愣的,半晌才道:“疼……”
“這樣啊,真可憐。”他繼續着手上的動作,湊近頸部往紅腫的指痕輕輕吹氣,“舒服一點嗎?”
你感覺自己的眼淚很不争氣地往下掉了幾顆,不像感動,也不像難過,隻是說不好為什麼眼睛酸酸的難受。
“弄疼你了嗎?對不起。”他語氣和力道都變得更加輕柔。
“沒……”你眼淚掉得愈發厲害。
真是的,這些人,每次決定要讨厭他們的時候又做出這種……叫人下不了決心的舉動。神經繃久了的人稍微嘗到點甜頭便這樣,你覺得自己要被馴化得不正常了,卻怎麼也擺脫不了這種幾乎從心理固化到生理層面的影響。
“為什麼不肯全身心地依賴我呢?靠你自己的力量隻會身心俱疲吧?”他挂着誘人的微笑:“待在我身邊的話,一切傷害你的厄運都會消失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