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天氣也越來越冷,每個人都繼續忙着自己的事。
宮妃小姐們仍舊每天去學醫,時間長了,總能學出點名堂來,隻嚴思卿還不放棄,隔三差五地就來華昌宮磨韫月,表達自己想出海的決心。
韫月也不是不讓她去,隻是擔心的安危,也不要求她能像暗衛們一樣武功高強,她但凡能像牛巧兒一樣保護自己,讓男人們不敢欺負她,韫月都敢讓她出海。
嚴思卿特地問了句牛巧兒是誰,知道牛巧兒天生巨力,也不氣餒,跟韫月求來綠保教習,從此除了學醫,一股勁全用在練力氣和功夫了。
也不知嚴思卿是不是真這麼有天賦,一個月不到,真練出了點效果來,像牛巧兒一樣不費力地舉起綠保是不行,但已經能扛起墨玉。
墨玉“……”
還勉強能跟侍衛過幾招,而且還學了用暗器,危急十分時的确能自保。
嚴思卿都拼到這份上了,什麼危險都跟她講了她也不懼,韫月雖仍是十分不放心,也不能讓她這麼失望,至少,去求了宋亦浔,問問他的意見。
“出海,她有什麼本事?”
宋亦浔自然不在乎嚴思卿的生死,他隻關心她能做什麼。
韫月便把嚴思卿寫的那些生意經都給宋亦浔看了,宋亦浔考慮了會兒,居然就同意了,反倒是韫月又開始猶豫,“真的可以嗎?那麼多男子陪同,嚴妹妹又這般美貌,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她不是練過了,有幾分本事,你不用太擔心。再說了,你說她一貫膽小,卻敢做出這樣的決定,就說明她對出海之事十分熱愛和堅持。她心向往之,必然九死不悔,何不尊重她,支持她的決定。”
韫月“……”
九死不悔你都能說!
“而且此次出海,我意以信陽公為正使,他是王室子,自幼養尊處優,即使出海也會有婢女伺候,加上廚娘與浣衣者,女子也不少,多一個嚴氏也無妨。”
雖然這些婢女都是老婦,那也是女人。
如此,韫月再也說不出不同意的話,隻能囑咐嚴思卿務必再多加練習功夫,假使遇上意外,務必保全自己。
得知自己能出海,嚴思卿高興壞了,當下就給韫月磕了頭,“姐姐放心,妹妹一定盡心盡力辦好差,絕不辱沒您的厚愛。”
·
女子醫館也在繼續籌建。
選了個好天氣,韫月出宮去看了一次,原就是買的現成的幾座院子,打通了,又建了高牆防賊子,另有桌椅也配置得差不多,主要還是将學堂裡的窗戶做好,要采光好,又防風。
還有授課的老師,做飯的廚子也都确定了,就等年後開學。
韫月看了一圈下來,隻覺溫獻不愧是個能人,都處理得很好。
又去莊子上看望了那些病重不得治的女子。
牛巧兒與大丫二丫氣色都好多了,甯大夫說,二丫是不治之症,有再好的藥也隻是多活幾年,但眼下看來,二丫幾乎與常人無異,也算一點安慰。
隻是這兩個月來,莊子裡有人進,有人出,也免不了死亡。
雖然惆怅,韫月知道,這世道,溫獻盡力了,甯大夫和江籬更盡力了。
一轉眼,新年至,元宵又過,二月初一,女醫學館正式開學。
宮中嫔妃與達官貴人家的女眷學醫之事已傳至民間,這幾個月又有溫獻各處張貼告示,甚至挨家挨戶地宣告,加上報恩寺裡進進出出的女子間口口相傳,又有來學醫就送銀錢的舉措,民間想報名的還真不少,反而要學館篩選人,還是要把年紀太小,還要人照顧的小孩子篩下去,最後共有兩百人來學醫。
開學這日,王後親臨。
學館附近二十丈,皆有侍衛守衛,不僅僅是因為王後來了。日後日日皆如此,上學散學皆有守衛,也是對學子們的一種保護。
當着一衆圍觀的鄉親們的面,韫月揭下學館招牌上的紅布,點燃鞭炮。一陣陣喝彩聲中,韫月給每一個學子發了身份牌,請她們進學館。
學子們都是女子,年紀最小的才十歲,最年長的已四十有六,她們從沒想過,這輩子還能進學館念書學本領,哪怕是學醫,也是生存的本事,何況宮裡的娘娘都在學呢。
更沒想到,這輩子還能這麼近距離地見到王後,還能看到王後這麼親切的笑容,被王後鼓勵好好學,為朝廷效力。
她們!女子!也能為朝廷效力!她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難得的機會,絕不讓那些男人看扁!
開學的熱鬧過去,學子們就正式開始學習。
韫月各個學堂看了會兒,不管這些學子們是雄心壯志,還是有些内斂謹慎,各個人的眼睛裡,無不是對學習的熱切渴望,她相信,哪怕真有人不夠聰明,就沖着這份認真,也一定學有所成。
她相信她們。
中午同學子們在學館一起用了午飯,盡管是普通的烤餅配蛋花湯,韫月身坐其中,已經能表情自然地吃下她曾絕不能接受的粗糙食物。
因為這些混了肉醬菜沫的烤餅,對其中一些學子而言,甚至是逢年過節都未必能吃上的珍貴食物。
等到下午散學,韫月在門口目送着她們一個一個全都離開,才輕輕舒了口氣,轉身回到學館内。
待到學館關上大門,韫月和溫獻等人看着彼此,開心地笑了。
“你們做的很好。”韫月真誠行禮一揖,“多謝諸位,你們辛苦了。”
“娘娘使不得!”溫獻帶頭說道,趕緊地往旁邊退開了些,可不敢受王後的禮。
“不,你們值得。”韫月直起身,鄭重道,“雖然建女子醫館,推行女醫是我提出的主意,可真正執行的,做事的是你們,哪怕我出錢出人,要是你們不用心,都做不到這麼好。這一拜,是你們應得的。”
衆人看看彼此,溫獻站出來說道,“娘娘是為天下女子謀福祉,我等也隻是沾了娘娘的光才有這個機會為這份大業出一份力。再者說,我們也不是白做事呀,都是有月俸的。”
就說她,不但成了侯夫人,領侯夫人月俸,還成了宋國朝堂上史無前例的第一女官,不管将來如何,她必青史留名。
就沖這個,她真的可以為了這個事業萬死不辭。
韫月感歎,“不管怎樣,這聲謝,你們值得。也盼你們,初心不改,繼續做好這件事。”
“娘娘放心,我們一定繼續努力,絕不松懈。”
這時,有人敲門了。
溫獻因為自己官職最高,大着膽子抿嘴調侃,“我猜,一定是大王來接娘娘了。”
“我猜也是。”絲雨跟着笑,去開了門,果然看到等候在外的宋亦浔。隻不過,她們能在韫月面前調侃,可絕不敢在宋亦浔面前嬉笑,仍是斂聲屏氣的。
韫月笑着搖搖頭,同她們道别,走向宋亦浔。
宋亦浔扶着她上了馬車,“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韫月微微撅嘴,搞什麼這麼神秘。
很快到了地方,他們下了馬車,隻見面前一棟三層樓的房子,時有人出入,匾額上寫着:百姓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