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月呆滞地看着宋亦浔再次俯身,瞪大了眼。
方才喂藥,他太過強硬,掰着她下颌讓她想不喝藥都不行。
那絕不是什麼美好的體驗,韫月本能地害怕,抗拒,可她毫無經驗,雙手被鉗,想要阻止連個聲響都發不出。
而這一次,又和之前不同,他不再粗魯霸道,卻是溫柔的,像細細品嘗酸甜的山楂飲。
她的恐懼,竟在他溫柔的攻勢下逐漸消散。
怎麼辦,他是反悔了要與她圓房嗎?
她該怎麼辦,同意還是反抗?
她還生着病呢。
韫月胡亂想着,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像那不可拒絕的湯藥般侵襲而來,讓她唇齒都在顫抖。
她本能地害怕,像是本能地想要救自己,一口咬下去。
宋亦浔吃痛輕呼,放開她,但見她連目光都在顫抖,又于心不忍,隻是又憋不住那口惡氣,嘲道,“知道了嗎,你不願意。”
韫月愣了下才知道他說什麼,又羞又不服,刺了回去,“好好的你吃我做什麼,我當然不願意。”
宋亦浔“……”
額頭青筋都要被她氣爆了。
宋亦浔諷道,“有力氣打人,有力氣鬥嘴,自己的身子,果然隻有自己最清楚。”
韫月,韫月一下子氣勢蔫了。
韫月别開臉,“我從未吐過血,吓着了還不行嗎。再說了,你不也沒答應嗎。”
想想都凄涼,他表現得那麼在意她,臨死前唯一的請求,别說是答應,他連考慮一下都不願意。
她怎麼還敢提!
提起這個,宋亦浔都想破開她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廢物。
“我要答應什麼?”宋亦浔冷冰冰地冷笑,“我是有多蠢要殺你父王,殺了他們,然後讓你恨我一輩子?對我有什麼好處?”
“連我一塊殺了,不就一了百了。”
宋亦浔怒火中燒,看在她病了的份上一忍再忍,此時也忍無可忍,掐着她脖子讓她轉回頭迫使她看他,字字句句,咬牙切齒,“我要是想殺你,早在梁國就殺了你,何必等到現在?我就掐你一次,你記恨到現在,我為你做的這些,你都看不到嗎?”
你還委屈上了。
你現在還掐着我呢。
韫月惱怒地瞪着他,“難道不是你每滅一個諸侯國,就要把王室男丁屠殺殆盡嗎?遠的不說,就最近的吳國,他們都投降了你還不是把他們都殺了,難道我不該擔心嗎?”
她的惱怒,她的恨意再不掩飾。
宋亦浔忽然覺得心灰意冷,她這麼厭惡他,他又何必巴巴地讨好她呢。
他緩緩直起身子,漠然而冷酷地盯着她,沒有任何留戀,像看一個陌生人。
可她如此氣憤,恍惚間又讓他想起,最初的最初,他從未奢望這輩子還能再見她,哪怕知道她要和親,他最初的念想也隻是,能常常見到她。
僅此而已。
現在是怎麼了?
她成了他的妻,和他相伴一生,她甚至還能對他笑,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他難受,好過再也見不到她。
“我發誓,我絕不會殺他們。”宋亦浔淡淡說道。
韫月一怔。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韫月再去質疑什麼,就顯得很無趣。
她隻是很意外宋亦浔的語氣。
不是盛怒下不理智的承諾,也不是急于證明而賭咒發誓,就那麼平平靜靜的,失望了。
對,是失望。
韫月沒來由地感到心慌,好像她将要失去很重要的東西。
是他的在意嗎?
因為她對他的不理解不信任,他大失所望,要收回他的喜歡嗎?
如果他不再喜歡她了,那……
那又如何呢?
韫月茫然地,甚至是無意識地也坐起來,被褥滑落她也沒注意到。
對,她想起來了,如果他不喜歡她了,他的承諾還管用嗎。
宋亦浔體貼地又幫她裹好了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别胡思亂想,好好養身子。你的大業,還等着你完成。”語氣甚至還有那麼點溫柔。
但他越是這麼反常,無邊的恐慌更迅速湮沒她的心。
她的眼淚簌簌而落。
就那麼一聲不吭地,靜靜地落着淚。
宋亦浔沉默一瞬,“我已經答應你了,還哭什麼。”
語氣裡甚至沒有不耐。
韫月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此時此刻,不知是不是病了腦子也混沌了,母妃教的那些全都不記得了。
她隻知道他問她,她就絞盡腦汁地去想要怎麼回答。
好一會兒,她哽咽着說,“那明天我還和你去給太後請安嗎?”
“等你病好了再去。”
她病着,要好好休息,母妃也才大病初愈,還是不要再過了病氣的好。
他自覺考慮周到,韫月聽了眼淚掉的更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