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公主的意思,這藥丸應該不止是給達官貴人家的女眷用?”江籬先是問道。
“自然,是人就會生病,是女子,就都有可能經痛,如果真能研制出這種藥丸,我希望天下女子皆能受益。”
江籬明白了,這個公主是有些悲天憫人的情懷的,隻不過,“若是這藥丸太貴,尋常百姓買不起。”尤其窮苦人家的女郎,病重了都未必能看病,更何況是花錢買個止經痛的藥。
“那就贈送。”韫月毫不猶豫。
“……”
“公主的意思,是全都送,還是買不起的才送?”
她這麼一提,韫月也意識到什麼,“不患寡而患不均?那就都送?”錢财不過是身外之物,能幫到需要的人,花些銀錢算什麼。
江籬豪不意外這位公主不谙世事的天真與,闊氣。“公主,假如這藥丸一顆一百兩銀子,您能送多少?”
韫月還真的認真算了下。
她所有的金銀細軟,珠寶首飾加起來,應該能送個幾千人吧。
但,王都婦人都不止幾千人。且一年十二個月,女子月月都經痛。
“你既然這麼提,想來是有解決辦法了?”韫月看着她,眼帶希冀。
“……”
江籬自認也算見識過人間百态了,但面對這位出身高貴、心懷仁義,嫁妝富得流油的公主,也有些無奈了。
一顆藥一百兩,她竟然信了,一點都不懷疑!
江籬無奈道,“公主,我因為五十兩銀子不得不賣身,這種上萬個一百兩銀子的事,不是我這種升鬥小民能考慮的事。我隻是想說,藥太貴,百姓買不起,即使很便宜,一文錢一顆,也有許多人買不起,至于無償贈送,成本沒人能承擔得起,即便是朝廷也做不到永遠免費。”
韫月目瞪口呆。
她從前雖不管庶務,卻知道自己一天膳食是二十兩銀子,看遊記,知道一兩銀子就是一千文錢,今日買的烤紅薯隻需兩文錢這麼便宜,等于是白送,可現在有人告訴她,有人連半個紅薯都買不起。
宋國這麼窮的嗎?
江籬歎氣,“公主,您有這份心,是很好的。”
就像她那個爹,倒是醫者仁心。
但是太天真了,對嗎?
韫月頭一回因為愚蠢臊得不行,隻能勉強找補,“這件事可以從長計議,眼下還是先試試能不能做出這種藥吧,若是做不出來,想再多也沒有意義。”
江籬體諒地說,“您放心,我會盡力的。”
江籬走的時候沒有拿賣身契,韫月早就心亂如麻,也沒注意到。
一旁絲雨聽了她們的話,早就有話說了,見江籬一走,立馬丢了棋過來,“公主,您别聽江籬的,不管是一文錢還是一兩銀子,是有很多人買不起,可也有很多人買得起啊,隻要有一個人用上了,都是您的恩德。再說了,您有這個想法,原本也是因為女眷們不方便找男大夫看女人病,并不是因為女眷們吃不起藥啊,所以不管多少錢,隻要有用,肯定有人買。”
“奴婢覺得絲雨說的對,公主不必為此傷神的。”絲竹也附和道。
這倒也是。
這些安慰,讓韫月開懷了些。
“咦,她的賣身契沒拿呢。”絲雨拾起那張紙,“我給她送過去。”說完風風火火地就走了。
絲竹無奈笑歎,“這丫頭。”
江大夫這麼有成算的人,怎麼會忘了拿,不過是故意不拿罷了。
“公主。”絲竹想了想,還是想早點告訴公主她的打算,畢竟,江大夫應該明日就要開始忙了。
“怎麼了?”
“您先前問我有什麼打算,奴婢想好了。”
“你說。”看她這樣子,韫月有了猜測。
“奴婢想去幫江大夫。”絲竹深深吸了口氣,“要是江大夫看得上我,我還想拜她為師。”
“你想學醫?”韫月意外又吃驚,“什麼時候有這個念頭的?”
“就剛才,聽您和江大夫說女子看病就醫難,我就覺得,我好像找到出路了。”絲竹笑笑說道,“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當了十幾年的奴婢,一直渾渾噩噩的,就剛才,忽然覺得有道光閃過,好像突然開了竅似的,我有種直覺,我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會抱憾終身的。”
韫月更震驚了,什麼一道光,什麼開了竅,就這麼一刹那就決定将來了?
“可這對你而言畢竟是全然陌生的東西,你不會有擔心嗎?”不怕你不适合這個,不怕做不好,荒唐半輩子嗎?
看出韫月的關心,絲竹心裡暖暖的,“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呢?哪怕是王侯将相,也不敢拍着胸口說他們想要的就一定能做到啊。”她忽然也俏皮一笑,“而且我相信,公主不會不管我的,我要是失敗了,再回來伺候公主。”
絲竹雖是俏皮話,話裡透露出的親昵卻讓韫月心頭一燙。
她突然信了絲竹說的看到一道光,因為她此刻,眼裡真的有光,那麼明亮耀眼。
忽然間,她好生羨慕,她似乎從來沒有過這種熱血沸騰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