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巡捕司在此!”身後一聲暴喝,卻是剛才的軍爺暴力地搡開了人群擠到中間,還順便像是給韫月開了路,韫月順勢就跟過去來到最前面。
就看到一個年輕姑娘被抓住手腕将要被小厮帶走,她害怕極了,另一隻手拼了命抱着門前的柱子不敢松手,可她柔弱無力,哪裡比得過男人的力量,眼看那手就要完全脫離柱子,那軍爺猶如神兵天降,一腳踹開了那小厮,厲聲喝道,“巡捕司在此,誰敢強搶民女!”
“什麼民女,她不過是個賣唱的。”說話的人語氣十分輕蔑,是個模樣還算周正的華服男子,“再說了,她摔碎了爺的玉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爺占理。”
“他說的可是真的?”軍爺問已經跌倒在地的姑娘。
姑娘抽泣着擡頭。
她因為剛才的拉扯,衣裳不整,發髻松垮散亂,仍有幾縷頭發掉下來,貼在滿是淚痕的臉上。
然而,她雖形容狼狽,淚眼朦胧的模樣,卻像被暴風雨吹落枝頭的花,飄飄零零更惹人心憐。
她不甘又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人群中頓時發出一些聲音,“那确實該賠。”
“可奴家不是故意的。”女子聽到這些話,絕望不已,脫口為自己解釋,“安公子說他玉佩有污漬,要奴家擦幹淨,是他丢過來時奴家沒接住才摔的。”
“不是故意的就不用賠錢了?”那穿華服的安公子驕橫地說,“那我不是故意殺人的,是不是不用償命啊?”
那軍爺看起來是個粗人,卻是心細,“安公子,玉佩是你丢過去的,也可以是你故意摔碎的。你這種碰瓷害人的手段,巡捕司見得多了。”
“嚯,原來是碰瓷的,我就說在八方館賣唱的姑娘哪能這麼不小心。”
“可這是安家的公子,他這麼做圖什麼?”
“這不明擺着嘛,圖人。”
周圍人議論紛紛,風頭明顯不對,安公子滿臉戾色,“她接住後又掉的!她故意的!她摔我玉佩,我拿她抵債,天經地義,識相的,趕緊給我滾開。”
“就算真是她摔的,她可以賠錢,她不願賣身,你就不能強搶民女。”軍爺毫不退讓。
“你誰啊敢攔我,你知道我誰嗎?”安公子怒道。
“我們家公子可是太後娘娘親侄兒,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壞我們公子的事!”小厮狐假虎威地喊。
太後的親侄兒,豈不是宋亦浔的……
這些日子,多虧了鴻胪寺官員盡職盡責的授課,韫月已經了解了些宋國的王親貴族,也知道當初宋亦浔砍的反對他立後的人,并非嫡親舅舅,而是表舅。
宋亦浔的生母安太後,平民出身,與生父不睦,是外祖裴家撫養長大,所以宋亦浔繼承王位後,封賞的是裴家。
至于嫡親的外祖安家,宋亦浔一個眼神都沒給。
隻是當世以孝治天下,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安老太爺再怎麼混賬,也是宋亦浔的外祖父,宋亦浔不怕惡名不給封賞,安太後為了兒子的名聲,便時常賞賜金銀珠寶給安家。
有了這些賞賜,安家縱是沒有爵位,也多的是人奉承巴結,在王都裡依然混的風生水起。
這位安公子,應是宋亦浔的表哥,可觀其行事,真是毫無分寸。
裴家對安太後有撫養之恩,宋亦浔照殺不誤,一個被厭惡的安家,怎敢借太後之名橫行霸道?
看來這安家真是沒有明白人,一次兩次,都接不住這潑天富貴。
軍爺輕蔑道,“安公子是誰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上個月,大王才把作奸犯科的裴小國舅砍了。至于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巡捕司校尉俞猛。安公子要是想告狀,盡管去告。”
他還大大方方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樣的!”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喝彩,氣得安公子漲紅了臉,似乎該灰溜溜地走了。
“可這姑娘的确的确摔了玉佩,安家的東西說不定還是宮裡賞賜的,就不說太後賞賜何其珍貴,就這價錢,這姑娘唱十輩子也賠不起。那日後誰欠了錢,一句我沒錢就不用賠了?還有沒有天理了,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人群中也有人質疑。
“就是,我鄰居那老太太欠我一兩銀子大半年了,她時不時地都吃頓肉,就是不還錢,害得我家娃兒想去學堂念書都交不起束脩。要不是她老胳膊老腿的怕一不留神打死她,我真的要揍到她還錢。”
“我家也是……”
一旦有人開頭,就有無數欠債不還的例子,那安公子頓時又如找到主心骨,蔑笑着瞪着俞猛,“俞校尉,聽到了沒有,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那玉佩,價值百兩,珍貴無比,若非我可憐她,讓她以身抵債,她不但下輩子都賠不起,還得坐牢。”
俞猛被說愣住了,這要真是太後賞賜,那還真是非比尋常。
但即使如此,人家姑娘不願意,也不能強迫人賣身。
這該如何是好?
一不小心,俞猛就看到一旁看戲的韫月,眼睛微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