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認同,也有人不認可。
最後有個士兵喊道,“難道不是嗎?女人要勾引男人多容易!再說了,兄弟們出征在外保家衛國,一年到頭連個女人都見不着……”
“住嘴!放肆!”綠保黑着臉怒斥,“公主面前,誰許你說這些混賬話!”
那士兵不服氣道,“當我聽不出來啊,公主的意思,不就是說那女人一點錯也沒有,要怪隻怪丁文武動了色心呗。”
“你!”
“你說的在理。”韫月打斷了綠保,看着那士兵說道。
被肯定了,那士兵一噎,反而閉嘴了。
韫月又看着越來越多的圍觀者問,“諸位可聽說過柳下惠?”
時人識字不多,知道柳下惠的也不在多數。
但幾位将軍肯定知道,一聽韫月提到這名字就知道她想說什麼,不禁發出一聲冷笑,還以為她真有多公正呢。
韫月隻當沒聽到,“柳下惠是春秋人,被孟子尊為和聖,他最廣為人知的事迹是坐懷不亂。”
她繼續說,“某日,柳下惠路遇大雨,至小廟避雨,之後又有一年輕女子來避雨。夜半天寒,女子央求坐到柳下惠懷裡避寒,柳下惠說此舉有傷風化,不可。女子說,您品德高尚,隻要心無邪念,又有何妨,她若因寒冷病倒,家中老母便無人看護,幫她就是救她們母女二人性命。柳下惠再無推脫之詞,懷抱女子,閉目塞聽,安坐一夜,紋絲不動。天明,女子感激不已,稱此是正人君子之舉。”①
“諸位,坐懷不亂,可是正人君子所為?”韫月問道。
他們能說什麼,當然說是啦。
韫月卻話鋒一轉,“我卻不以為是。”
嗯??
“我以為,這是一個人,一個男人最基本的修養。若是做不到,就是品行不端。”韫月說,“方才那位大哥說,女人勾引男人很容易,那男人勾引女人也很容易嗎?那位大哥說,你們在外打仗,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個女人,才會管不住自己,那女人呢?女人養在深閨,一輩子也見不了幾個男人,她們怎麼就能管得住自己呢?”
“是因為女人天生心性比男人堅毅,女人天生就比男人道德高尚嗎?”
“倒也不全然是。”
韫月望着那一張張或羞愧,或仍不以為然的臉,“因為,女人從一出生就被教導不能和男人勾三搭四,要堅守婦道,否則就會被沉塘。但男人呢,有幾個男人從出生起就被教導不能和女人勾勾搭搭,不能欺負女人,否則就觸犯律法?”
她略揚起了聲音,盡量讓更多的人聽見,但語氣仍然平靜,沒有激烈的情緒。
卻如平地驚雷,振聾發聩。
周遭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韫月望着其中一些人,“我知道,你們仍有許多人不服氣,男人欺負女人怎麼了,男人勾搭女人怎麼了,誰讓古往今來皆如此呢。但不管你們接不接受,我要告訴你們,丁文武和任大娘,不管誰主動,都是丁文武犯錯。不,應該說,”韫月頓了頓,語氣凜然,“是犯罪!”
衆人嘩然。
怎麼就犯罪了,不就是件男女那點事,雖然違反軍紀,挨棍子就是。
“這隻是一件風流韻事嗎?諸位試想想,如果現在不是回王都的路上,而是在陣前,如果這個女人不是任大娘,而是敵國奸細,甚至如果這個人不是丁文武,而是某位将軍,如果他不經意洩露了軍事機密,你們還隻當這隻是一件風流韻事?
諸位遠赴沙場,是為建功立業,保家衛國,可功未建成,隻因有個男人管不住色心,被美色所惑,卻害得大家戰死沙場,甚至國破家亡,你們還覺得這隻是區區一件風流豔事?”
韫月忽然側過身子,“方才諸位将軍持刀圍逼我,不正是有此擔心嗎?怎麼換成你們自己的将士,反而掉以輕心了?”
衆人被韫月的話激得心頭一凜。
他們久經沙場,從來都警惕奸細。隻是一來已經得勝還朝,二來那不過是最普通的夥夫與廚娘,他們的确沒重視,反而是更懷疑她這個公主。
他們想要解釋一下,至少不能讓軍心松散。
然而韫月卻不給機會,動作更快地轉回去,飛快說,“諸位還覺得我是危言聳聽嗎?諸位,我雖是女流之輩,卻早聽過宋軍威震天下,這一路與諸位同行,宋軍軍紀嚴明,更讓我欽佩,萬望諸位修自身,莫要堕了宋軍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