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可能有吧。
然而那一刻,她心裡隻想着,何其有幸,讓這祥瑞的白孔雀,奔赴她而來。
孔雀在離她兩尺遠的地方就落地了,仍然高昂着透露,用那淡紅的眼睛睥睨着她。
韫月似是被它吸引,情不自禁地上前,試探地伸出手,又恐它不喜而僵住。
“它不會傷你的。”身後傳來宋亦浔清淡的嗓音。
不知是不是白孔雀飛翔帶來的震撼讓她仍心潮如沸,這一刻,她都覺得宋亦浔的聲音也沒那麼冰冷了。
她微微偏頭,宋亦浔已經站到她身邊,她心緒靜了靜,看着宋亦浔輕輕問,“你能跟它交流?它能聽懂你的指令?”
“算是吧,以前跟養孔雀的汪師傅學過。”
汪師傅?
韫月微微愣神,有一陣她很喜歡看孔雀開屏,經常往珍禽園跑,那個養孔雀的老師傅,就姓汪。
他說的是他嗎?
韫月心髒快速跳了下。
大概是現在的氣氛太好了吧,她不自覺地用熟稔的語氣說,“以前,你都沒說過你還會這個。”
宋亦浔嘴角扯了下,“沒機會。”
要學馴養珍禽異獸的本事,豈是一朝一夕的事,等他終于學會了,她已經開始疏遠他了。
韫月忽然間也想起來,她最着迷孔雀那一陣,大抵就是七八歲。
空氣驟然沉寂,還算和諧的氣氛眼看着就要消失。
韫月心知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可不能隻讓他記着不好的事,于是打破沉悶,“你要帶它回王都,養起來嗎?”
“嗯。”
韫月頓了頓,“那我可以給它起個名字嗎?”
“小白嗎?”宋亦浔眼裡有了一星的笑意。
七八歲的她,可沒幾點墨水,給那些動物起的名字,不過小綠小藍小黃。
韫月臉微微發紅,那些陳年舊事,就不必提了吧。
她看着白孔雀,忽然心裡一動,彎唇道,“小白就算了,不如叫小汪吧,也算全了你與汪師傅一段師徒緣分。”
宋亦浔明顯的怔了一下,“你決定就好。”
韫月看着他,忽然就噗嗤笑了,笑着說,“我随便說說,你還當真了。”
宋亦浔又是一愣,幽沉的目光落在她有着俏皮笑意的側顔,仿佛要牢牢鎖住她揚起的嘴角,讓它永遠不再垂下。
韫月被看的有些心慌意亂,遮掩地側了個身蹲在孔雀前,試着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潔白柔軟的羽毛。
誠如宋亦浔所說,白孔雀得了他的指令,很乖巧,一動不動地随便她摸,隻仍昂着修長的脖子,淡紅色的眼睛睥睨地看着她。
“梁國富庶,美景多不勝數,不過我長在深宮,去的最遠的也不過行宮,倒沒有見識過那許多美輪美奂的景色,今晚所見,如詩如畫,仿佛仙境,興許是畢生最難忘的一夜。”韫月站起來,輕輕一歎,回頭靜靜地看着宋亦浔,“此地距王都很遠很遠,不可丈量,不如就叫它萬裡,我會記着,離王都萬裡之外,曾有一竹林仙境,哪怕白發蒼蒼也不能忘記。如何?”
宋亦浔目光直直落進她眼底,仿佛要在她眼裡掀起巨浪滔天,許久,終于歸于平靜,他說,“好。”
回到車架前,韫月該回去歇着了,宋亦浔沒忍住,說,“明日我要帶人先回王都,有事找綠保。”
韫月望着他,溫溫淺笑,“一路順風。”
他待在原地,看着她進了車廂,大抵也已經躺好,他這一整夜,都柔和了許多的神色沉下來。
萬裡。
離王都萬裡,有竹林仙境。
還是,
雕籠玉架嫌不栖,
夜夜思歸向南舞。①
·
翌日,韫月醒來時,絲竹絲雨已經打了水,難掩激動地告訴她們,宋亦浔帶着大部隊已經先走了。
少了這麼一尊煞神,這人的心境,一下子就不同了。
韫月跟綠保商量了下,中午小憩的時候帶她們三個去看孔雀了。
她們的激動欣喜,不言而喻。
然而白孔雀再珍貴,看個三兩日也就沒什麼稀罕的了。
路上的消磨,還是主要靠下棋,讀書,順便教她們認字。
這日用過午膳,嚴思卿見韫月在寫字,字很小,不像平時教她們的,她好奇地問了句,“姐姐在寫什麼?”
“寫信,給我父王,也給大王寫。”她筆下一頓,“你已經認了許多字了,不如也給大王這封信?”
嚴思卿驚恐地後退搖頭,“我的字太醜了,我怕大王看到我的字會……”
她害怕地做了個砍頭的動作。
韫月歎氣,“你多慮了,大王不會的。”
嚴思卿很懷疑地看着她,“真的嗎?”
她那樣清澈無暇地看着你,讓人如何忍心欺騙。
韫月“……”
說真的,她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