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她至于受這罪嗎。
怨憤的話幾乎破口而出,可她又明白,從來都不是他想娶她,便隻是幽幽寒清的目光看着他,“如果你暫時打不算要我的命,請你出去。”
她不想看見他。
韫月說完,就從桌邊離開去了床上,甚至落下紗帳,将自己與宋亦浔完全隔絕。
這般堅決冷漠,無所謂地隻留下宋亦浔獨自在那面如寒霜,仿佛很克制才沒有動手。
然而很快,靜得落針可聞的房間裡,響起隐約的,隐忍的,自以為旁人聽不見的落淚聲。
宋亦浔冷厲的黑眸有一瞬怔愕,他看過去,他這個角度,床架與紗帳完全隔絕了帳中人的身影,其實什麼也看不見。
可越是看不見,那隐忍的哭泣落在耳中,才越發地幽怨,像是能直刺靈魂,叫宋亦浔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線,暖黃的燈光下,仿佛凝成一尊石雕。
不知過了多久,韫月哭得累了,平靜了,怔怔地發了會兒呆,好像聽到關門聲,才覺腹中饑餓。
餓着肚子,究竟是懲罰誰呢。
韫月這樣想着,掀開紗帳,屋内已經沒人。
她松了口氣,準備去食盒裡拿些早上沒吃完的點心墊墊肚子,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往桌子那看了眼。
似乎有些不同?
她蹙着眉走了過去,愣了愣。
桌上的菜還是之前的菜,但像是重新做過。
肉塊被切成小片,裹上的醬汁像被清水沖洗過,重油爆炒的菜蔬變成了蔬菜湯,清清淡淡的,就連那碗幹巴巴硬邦邦的米飯都像被熱水沖泡過,軟糯了許多。
旁邊還多了一小碟蘸料,韫月粘了一點放入口中,微微的酸甜。
不知是不是餓了的緣故,即使飯菜仍然不算美味,倒也沒那麼難以下咽。
可是誰拿去重做了?
絲竹絲雨便是有這個心,應當不知她的口味。
再怎麼不相信,也不得不去想,宋亦浔嗎?
被韫月想起的宋亦浔從驿站出來,夜色深沉,明月高懸,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唯影子步步跟随。
夜風吹過來,像是都繞開了他,影子卻顫巍巍地晃動着,仿佛都想脫離這個可怕的暴君。
宋亦浔似乎絲毫未察覺這份暗夜裡的孤寂,仿佛欣賞月色般,在漆黑的街道上閑庭信步。
沒有一點腳步聲,若此時有人打開窗戶看一眼,怕是會以為見鬼了。
然而這些百姓,或許甯可見了鬼,也不願遇上這暴君。
突然,宋亦浔停下腳步,招來暗衛,低聲吩咐幾句。
暗衛面上不見分毫異色,領命而去。
宋亦浔冷漠地看着前方,繼續行走在濃黑的夜色裡。
.
過了一夜,韫月就徹底冷靜了。
昨夜她實不該那樣賭氣對宋亦浔說話,如今“人在屋檐下”的是她,早已非他,何況她還想去祭拜魯将軍。
一會兒要怎麼求他?
溫熱的濕棉布蓋在臉上,韫月輕輕呼着氣,一把扯下棉布,不就是拉下臉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她這樣安慰自己。
恰好絲雨提了早膳進來,有些小心地說,“公主,今天換了廚子,早膳挺豐盛的,或許有您喜歡的。”
韫月眼皮微微一跳,笑着道,“你們吃了嗎?沒吃的話,坐下一起吃吧。”
“奴婢們先伺候公主用膳。”絲竹說道,和絲雨一起把膳食從食盒裡取出來。
一碗燕窩銀耳粥,一碗牛乳雞蛋羹,一碗豆沙糖粥,一碗蝦仁銀絲面,一碗雞肉馄饨,一碟鮮肉小籠包,一碟蜜糖黃米糕,并爽口小菜四碟。
雖然絲雨說了早膳豐盛,可絲竹也沒想到竟豐盛到這程度。
豐盛也就罷了,公主一個人吃得了這麼多?
這是換了個什麼廚子啊。
絲竹啧舌,韫月更是一愣,這瞧着,怎麼跟她趕路這幾日吃的差不多?
左右她一個人是吃不完的,她讓絲竹絲雨一起吃,滿心困惑地夾了一筷子銀絲面。
那面條潔白如銀,纖細如絲,放入口中一品,柔軟滑爽,湯汁更是甘甜鮮美。不止品相,連味道都與她從前吃的一模一樣。
昨夜重做的飯菜,今日新換的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