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真切切的戰争,真真切切的國破家亡。
到這一刻,她才更真切地明白,宋亦浔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甚至到這一刻,她才有些理解梁國上下對宋軍,對宋國暴君的恐懼,才會那麼迫不及待地獻上公主求和親。
戰争的殘酷選非她這樣一朵嬌養的花所能想象的。
她從前實在太天真了。
戰争,為什麼要有戰争!
有那麼一瞬,對宋亦浔不止止是害怕和讨厭,還有深深的,卻無力的憎恨。
絲竹絲雨雖是親曆者,然而畢竟過去半個多月了,如今隻有恐懼。
跟韫月講完了,惆怅了會兒就好了,這才發現韫月人怔怔的,臉色有些發白。
兩人有些害怕和擔憂地輕喊了聲,韫月回神,也隻是默默地垂下眼。
那邊,使臣和宋國将軍已經做好交接,向韫月辭行。
和親的公主和送嫁的隊伍,走向不同的道路。
夕陽西下,滾滾車輪駛入宋國。
那些熟悉的人遠去了。
故土遠去了。
隻剩她了。
半個時辰後,隊伍再次停下。
那位将軍的聲音在馬車旁響起,“公主,驿站到了,大王下還未啟程,需在此暫住幾日。”語氣裡是不加掩飾對她的不恭敬。
韫月現在對宋國的厭惡達到頂峰,也不屑應和。
然而她也不可能一直縮在馬車裡,她緩了緩,起身要下車,絲竹猶豫了下說道,“公主,您的蓋頭呢?”
韫月微微一愣,想來是各國習俗不同。
再者,她隻是被獻上的美人,又不是宋亦浔要娶的妻子,也就不需要他來掀蓋頭。
她淡聲說,“不必。”
搭着兩人手臂,從車廂出來。
從搭好的台階下來時,餘光看到騎在馬上的将軍,更感受到他不善的審視的目光,更心生厭憎。
一個眼風都沒給他,目不斜視地,挺直了脊梁進了驿站。
于是絡腮胡将軍看到的,就隻有一身華麗嫁衣,在夕陽下化成巨大的能閃瞎人眼的金色光圈,籠罩着一個幾乎虛化的,凜然背影。
陳牧微微眯着眼,舌尖頂着後槽牙,發出一聲“啧”。
早聽說梁國富得流油,他還不以為然,現在看來,能把黃金穿在身上,還真是富得讓人嫉妒。
他大略想了想這位公主的嫁妝,咽了咽口水。
這波和親,不虧!
.
“都?”
宋亦浔冷冰冰地看着他,隻說了一個字。
“啊。”
陳牧是接了命令去接梁國公主,安頓好了公主自然要去跟大王複命,順嘴說了句把梁國其他人都遣返了,一個不留。然後大王回了個“都”,他茫然地應了聲“啊”。
但身為臣子,即使茫然,他也敏銳地覺察到不妙,何況脖子涼飕飕的,他趕緊解釋道,“這兩年來和親的公主,都是這麼處置的啊。”
這般說着,眼睛立刻轉向一旁的綠保,——大王肚裡的蟲,還是能說人話的那種。
怎麼個情況,趕緊解釋下啊?
“那能一樣嗎?”綠保也懵了,跟炮仗似的甩出話。
不一樣?不都是和親的公主而已嗎。
陳牧有點傻眼,蓦地想起梁國國書上的說辭,不敢置信地說,“那梁國公主還真跟大王青梅竹馬啊?”
綠保給了他一個“不然你以為呢”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說,“梁國大公主對大王可是有大大的恩情的,要是讓天下人知道大王這樣虐待恩人,大王顔面何存?”
宋亦浔“…………”
冷飕飕的目光射向綠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