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侯府的靈犀小姐是個熱情、爛漫又嬌氣的人,接觸下來,他如此覺得。
先說熱情,在這雲侯府裡住着的,除了小姐,便是小姐的兄長——雲雍容,他們二人之間的相處,在他看來,比起尋常兄妹,來的更加親昵。
比如某日,天下大雨,小姐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起身,而後梳洗完畢,前往膳廳用早膳。
等小姐姗姗來遲,雲雍容正支着下巴坐在那裡,面前是一碗空了一半的桂花糖藕,待小姐入座,雲雍容方掀起眼皮。
小姐拿起碗筷,開始用膳,不一會兒,一碗米粥入腹,她轉頭看了眼外面的傾盆大雨,不由歎了口氣:“這天氣,适合吃點甜的~”
接着,她的視線停在那半碗桂花糖藕上。
雲雍容也端坐看雨,聞言,他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吩咐身旁下人:“沒聽見郡主的話嗎?讓廚房再做一碗。”
侍女急忙領命,剛要走出膳廳,小姐卻伸手:“重做一份多麻煩,我吃這碗就行~”
小姐的手還未夠到那碗桂花糖藕,便被雲雍容用筷子輕打了下手:“餓死鬼投胎嗎你,等着。”
小姐卻揚了揚眉:“我是餓死鬼,那你是什麼,餓死鬼的哥哥,不也是鬼。”說着,她微微起身,靠近雲雍容,然後冷不丁朝他做了個鬼臉。
雲雍容懶得理她。
小姐又起身,在膳廳轉了一圈,沒過多久,侍女便端着一碗桂花糖藕來到膳廳,小姐喝了幾口,覺得甜膩,又放下,沒過幾秒,她又興沖沖道:“雍容哥哥,我們去雨中賞雨吧?”
“雨中,賞雨?”
“對呀,我最喜歡下雨了,在屋子裡賞雨多沒勁,我們去花園吧,那裡有亭子,我們可以坐在亭中喝茶、賞雨,那多閑情雅趣。”
小姐自顧自說着,她似乎并不知道雲雍容其實并不喜歡下雨天,至少,在他看來,雲雍容并不喜歡下雨天。
“随你。”
又是這一句,每次小姐要做什麼旁人無法理解、天馬行空之事,雲雍容都隻會淡淡地說一句“随你”。
一開始,他覺得,那隻是雲雍容對于小姐的懶得敷衍,再後來,他卻覺得,那似乎是一種無條件的縱容,似乎小姐無論想要做什麼,他都樂意奉陪。
沒過多久,侍女們按照雲雍容的吩咐,在花園的八角亭中,加了一層垂幔,小姐撐一把竹骨傘,步履輕盈地走在前頭,雲雍容撐一把竹骨傘,慢悠悠地跟在小姐後面。
到了八角亭,小姐看到垂下的紗幔,微微皺了皺眉:“既要賞雨,為何還要裝這些垂幔?”
雲雍容不急不緩步入亭中,一旁的侍女接過他手中的竹骨傘,收好放在旁側,恰好冷風拂過,雲雍容倏然擡眸:“怕風大雨急,在這坐一下午,到了夜裡,你便要發燒生病。”
小姐想了想,似乎有些道理,但她到底嫌這些垂幔遮了她的視線,便吩咐侍女,将東、南兩面的垂幔挂起。
雲雍容也随她,他正坐在那裡,倒一杯熱茶。
小姐并未着急坐下,她站在亭下,一會兒看看東邊的花園,一會兒擡眸看看天上的落雨。
他感覺,小姐今日的心情很好。
雖然每一日,小姐的心情都很好。
忽然,小姐似乎看到了什麼,她甚至來不及打傘,便拎着裙子匆匆跑開。
亭中,有侍女急忙跟上,為她打傘。
有雨水淋濕小姐的眉眼,小姐卻渾然不覺,她的眼裡,隻裝得下那一支帶着雨水的白色梨花。
那明明是一支很普通的白色梨花,甚至這花園中,就有幾株梨樹。
但小姐看這支梨花的眼神,卻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溢出眼底的喜愛,透着一點點羞澀,讓小姐的眼睛瞬間亮起來,透出春日般的明媚之色。
明明那支梨花已經帶雨,小姐還是忍不住将傘往它那處傾斜:“小心點,别淋壞了。”
捧花的侍女低頭:“是。”
“不,還是我自己來好了~”小姐伸手,從侍女手中接過那支梨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走路的步子,也變得慢了許多:“别顧着為我打傘,我不重要,别把我的花淋壞了。”
“是。”為她撐傘的侍女将傘往梨花處傾斜,不過一會兒,侍女和小姐的肩膀就都淋濕了。
他不明白,這支梨花有什麼稀奇的,孤月居内,主人的住所,就有一棵梨樹,每逢梨花盛開之時,便蔓延如雪。
那花,就和小姐手中的那支,一模一樣,并無什麼珍貴的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小姐的居所,小姐又吩咐身邊侍女清梨,将她的天藍釉刻菊花紋長頸瓶拿來,清梨小心擦拭幹淨,小姐便将那支梨花插入瓶中。
小姐尋了好幾處地方,都不滿意,她想放在一個顯眼,她何時何地都能看見的地方,可放來放去,又覺得哪哪都不對。
清梨看着小姐不停地忙東忙西,忍不住開口問:“郡主,大公子送來的梨花有何特别,你每次收到,都這般高興?”
小姐眨了眨眼睛:“世間梨花千千萬,偏我獨愛這一支~”
“就是因為你獨愛這一支,清梨才好奇,這支梨花有何特别的地方,令你這般高興?”
“這是你家郡主的秘密,不能告訴你~”小姐捏了捏清梨的臉蛋,剛走幾步,又回頭:“透露一點,這梨花,不是雲予哥哥送的~”
“不是大公子?”清梨有些驚訝:“那是何人送的?郡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