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彌甜膩膩地鑽進我的懷裡,又親了親我的嘴巴,撒嬌道:“喜歡阿娘,好喜歡好喜歡阿娘!”
娅彌雖然是個小姑娘,卻遠不像樓夏喜歡抱着我撒嬌。今天這一出倒是讓我驚奇,我拉開她,問道:“你父王到底又給你什麼了?”
她歪着腦袋說:“沒有呀。是我看見了哥哥、姐姐這樣,我就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他們就告訴我,親那個人就說明自己喜歡他。阿娘,遙遙喜歡您——”
這事我本來是不想和忽罕邪說的,可事态到了這個地步,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尋了他心情極好的一個晚上,我旁敲側擊地問道:“忽罕邪,我問你,若是阿勒奴要我們嫁一個公主過去,你可願意?”
忽罕邪正坐在榻上看公文,聽見這話瞥了我一眼,細細想了半晌,道:“得看是誰,遙遙絕對不行。”
我懸着的心并沒有放下,又問道:“如果……是要嫁給……嫁給……”
忽罕邪放下公文,拉起我的手道:“你是想說缇麗和秩颉的事,對嗎?”
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笑了笑:“他們的事,阿雅早就同我講了。秩颉喜歡缇麗,缇麗也喜歡他,二人年齡相仿,等缇麗再長大些,便可随秩颉一同回去了。”
“可是……”我欲言又止。
忽罕邪看着我:“可是他們不同輩,你是想說這個,對嗎?”
我點點頭。
“瑉君,這兒不是齊國,漢人那些繁文缛節,我們可沒必要遵守。秩颉與缇麗一無血緣關系,二無舅甥之實,年齡相仿,兩情相悅,有何不可?”
我尴尬地笑了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駁,心中自嘲:也是,我自己都這個樣子了,哪還有資格去管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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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颉與缇麗得到了長輩的認可,亦定下了婚期。等到秩颉能夠回阿勒奴了,缇麗便會跟着他一同去。
我去給阿雅道賀的時候恰好碰見桑歌,正想着怎麼離開比較體面,就被桑歌一把拉進了帳子。
從秩颉來安慰我開始,我就想着如何才能和桑歌冰釋前嫌。
可若真要說冰釋前嫌,又不像,因為在我看來,一直都是我對不起她。可是在她看來,好像一直都是她的錯。
她拉着我,與我說了許許多多的話,隻有最後一句我記得最清楚:“從前是我不好,一直沒能向你道歉,過去這麼些年,不知你心裡……是如何想的?”
我如何想的?我如何想的?錯的一直都是我,不是你啊,桑歌。你竟然問我是怎麼想的?
而我隻能朝她笑笑:“那些事都過去了,妾身并不記恨您。這事兒……真的不怪您……”
隻見桑歌笑了起來,拉着我的手道:“那我們就算和好了?”
我眼中酸澀:“嗯,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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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奴單于到底是沒有撐過今年冬季,左谷蠡王因為有忽罕邪的支持,順利地坐上王位。在那兒保護圖安的人也寄來了書信,說一切都好。
我看見那封信時,竟然激動得有些拿不穩。
娅彌問我為什麼哭,我說:“你哥哥可以回家了,遙遙。”
“我哥哥?”娅彌驚訝,“是那個自小待在阿勒奴的哥哥嗎?”
我點頭:“對,就是他,他叫圖安。遙遙要記住哦,你大哥叫圖安。”
秩颉十九歲時帶着十七歲的缇麗回了阿勒奴。這孩子在我們這兒待了整整十二年,缇麗亦是我看着長大的,若說舍得,那才是假的。
可孩子一天天長大,總有要離開的一日。
阿雅替缇麗準備了華美的喜服,那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她摸着缇麗的臉頰,眼中隐隐有淚:“阿勒奴是母親的故鄉,那邊有你的祖父、叔伯,有你的親人,也是你的家,不要害怕,安心地跟秩颉去吧。”
時光流轉,此情此景,不知為何,我竟然想起了父親。
“念念,爹爹不想騙你。禺戎苦寒,人情風俗與齊國大相徑庭,你此次前去,怕是永遠都回不來了。你再也見不到父母,見不到兄弟姊妹。但是你記住,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齊,為了大齊的黎民百姓。他們會記得你,即使有一日你不在了,他們還是會記得你為大齊所做的一切。所以不要怕,也不能怕。”
猶記十五歲和親那日,我也是披着母妃為我做的嫁衣,走上了一去不複返的道路。
缇麗坐上了馬車,随着秩颉一同離去。
娅彌看了眼我的神色,挽住我的胳膊喊道:“阿娘……”
我揉了揉她的腦袋:“阿娘在呢。”
“我還能再見到缇麗姐姐嗎?”
我歎了口氣,說:“缇麗姐姐去了阿勒奴,要再見到她,就很難了。”
“那……遙遙以後也會這樣嗎?也要嫁人嗎?”
樓夏瞥了她一眼,嘲諷道:“你嫁得出去?”
娅彌踢了他一腳:“你還娶不進來呢!”
我笑着摟着他們兩個:“好啦,你們兩個小家夥,年紀不大,想得那麼遠。”
娅彌努努嘴,一下子撲進我的懷裡,隐隐有哭腔:“阿娘,遙遙不想離開您。”
我長歎了一口氣,撫摸着她的腦袋:“好,好,那就一直待在阿娘身邊,哪兒都不去吧。”
樓夏和娅彌還小,雖說缇麗出嫁惹得他們傷心了一會兒,可小孩子心性一會兒便好了。
我也沒工夫沉浸在嫁女的怅然裡,因為阿勒奴傳來了消息——圖安,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