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來。”來人的聲音帶笑，遞過來一瓶橘子汁。

藍夢下意識接過，酸甜的汁液入口，她才有了一絲實感。

“霜霜姐。”清醒過來的小姑娘叫了一聲，“你換發型了啊。”

眼前的紀傾塵一頭灰紫色長發披散着，藍夢看着她，隻覺她的神情與從前有着些許不同。似乎是眼神更冷更淡，襯得臉上的笑有些邪性；又或許是在這個黑色的，隻有一層柔和慘淡白光的世界映襯下，顯得她與往日大相徑庭。

但，沒有違和感。藍夢甚至覺得與之前紀傾塵那副帶着點戲谑和玩世不恭的氣質相比，這般冷漠、淡然，遊離在整個世界之外才是眼前人的底色。

然而藍夢不知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總覺得這種奇妙的氣場在見到自己後，有了一絲微妙的改變，像是某種外星生物探出了一根觸手，好奇的戳了戳出乎自己意料的某種生物。

應該錯覺，僅僅零點零一秒小姑娘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這種普通人有什麼值得好奇的呢？

“霜霜姐，我們現在是在列車裡嗎？”收起自己的胡思亂想，藍夢環顧四周。

雖說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們這些在站台上的人應當是登上了列車的，可眼前的環境又實在不像——

無邊無際的黑色之中，漂浮着數扇發着光的門，門的樣式不同，散發出的光暈也有所不同，但所有門上的光都或多或少被黑暗侵蝕，顯得老舊破敗。

不過可以肯定，這個地方沒有煩人的喪屍，不會是系統之前說的喪屍海。不過系統之前那句，沒登上列車的人都會被送入喪屍海……藍夢想起之前的世界副本。頓感不妙——這東西該不會把除他們之外的所有人，包括還留在庇護所的那些人都送走了吧。

以系統的德性，這是很有可能的事。不過藍夢目前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這樣會讓她更忍不住想拆了厄裡芬。還是先關注自己目前的情況吧。

其他的容後再議。或許到那時，他們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而眼下最有可能知道前一個問題答案的人隻會是紀傾塵——别說其他人人都沒在這兒。

“是也不是。”

紀傾塵掏了一串葡萄，慢條斯理地說着。

“準确來說列車隻是一個外殼，或者說一種叫法。後兩個字才是重點。你聽到系統之前說的話了吧。”

“嗯，他說副本形式是密室逃脫，副本名稱是夢魇地獄。”小姑娘認真地點頭，也正是因為那個名稱，讓她意識到通關的可能途徑。

“是啊，所以你眼前那些門背後，就是他們的夢魇。說得明白一點，這裡是厄裡芬用來洗腦的，讓每個世界選出來的頂尖人才在不徹底喪屍化的前提下為他所用的地方。”

“是通過侵蝕本心嗎？”藍夢的聲音很輕。

“你果然猜到了，不愧是我所見過的，唯一一個靠自己從這個世界裡走出來的人。”紀傾塵向對方投去贊許的目光。

小姑娘臉上卻是苦笑，她甯可自己沒猜到。畢竟這着實不是個讓人愉快的答案。給人希望，卻又借此埋下隐患，在某一刻引起更深的絕望。想保護的人因保護慘死；保護憎惡的人才能拯救一切；甚至你想拯救的人因為痛苦勸你親手殺死他們。

到頭來，人發現無論怎樣努力都隻會帶來更深的傷害，所做一切皆是徒勞，所想所念隻留悲怆。

于是在絕望之下，隻能夠抛棄自己最初的夢想，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别這樣想，若是你沒猜出來，我就得多進一次門了。”紀傾塵的話輕飄飄，“說實在的，我真的很久沒見到過能靠自己走出夢魇的人了……總之，藍夢，恭喜。”

夢魇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不斷地将你的希望磨滅，雖說這隻是一個常規得不能再常規的夢魇——以厄裡芬之前的計劃，他可以以留在這些人身體裡的污染幹預夢魇運行，設定一個讓人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的結局。

但，每個人的夢魇本就是他靈魂的密室，又有幾個人能在一次次絕望和衆叛親離中保持初心，從無數微小的可能中找到那一個HappyEnding呢？

就看這個世界吧。一樣地沒有外力幹涉，到現在為止紀傾塵也沒有看到第二個人有破局的迹象。

“走吧，我們去下一個房間。”

總歸是不能如了厄裡芬的願的，紀傾塵本就打算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去揪人。藍夢的破局對她而言才是意料之外。

紀傾塵率先向其中一扇門走去，藍夢小跑幾步跟上。

“霜霜姐，我能問一個問題嗎？”小姑娘的手穿過對方發絲，拉住紀傾塵胳膊，“如果，那個世界是真的，我做出的改變會持續嗎？”

“你希望它持續嗎？”對方卻反問她。

“我不知道……”藍夢艱難地搖了搖頭，希望肯定是有的，那一百次的輪回又怎麼可能不生出一絲虛無缥缈的渴望？但當她回神一想——如果真的什麼都能夠改變的話，那死亡和過往對她而言不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嗎？

如果死亡和遺憾失去了意義，生命的意義又從何驗證？所以理智告訴她，那個能被改變的結局永遠不會存在。可，一百次的輪回又是那樣真實地被她所經曆……到底什麼才是答案？

紛雜的思緒在腦海裡亂竄，疑惑便在希冀中産生。

“其實有一個很簡單的判斷方法。”紀傾塵忽地說話了，“你之所以變成你是由于那所有的過往。如果失去了那些，你不會是今天的樣子。所以啊，被改變的永遠不會是逝去的遺憾，能被拯救的也不是死亡的生命，那些早在時間裡蓋棺論定的東西，隻會留在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