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線從上到下掃過,定在右下角鞋型的香包,那鞋尖的朝向是往右的,與去年他那個朝向為左的鞋正好能湊成一對,他指了指,問:“這是,我的?”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應,他擡起頭,便見對方皺着臉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
“……”王伯在他眼前招了招手,再問了一遍,慕昕回過神,當即小臉一亮,眉飛色舞地同王伯介紹起他今年置辦的香包。王伯目不别視地聽講,時不時認同地點頭,慕昕一時大受鼓舞,慷慨激昂地,将明年的想法也透了個底朝天。
王伯看着琳琅奪目的五彩香包,心裡頭想:“人自然是從後牆進來的,有了那第一回生,第二回還不熟麼?”他伸出指尖翻了翻屬于他的左腳鞋,淡淡的艾草味從鞋底飄了上來,不禁又想:“第一回還能叫他碰上,這回可丁點兒沒聽着聲……喲!指不定已經第三回了,不,更多嘞!”
不過他并未過多糾結,早在第一回他遇上對方翻進院子說找白貓時,他便已經同裴瑾說過了,照如今看是沒有阻止的。王伯點了點頭,也是,按兩人的關系,衣帶都解得,跨個牆見個面怎麼了?
突然間,身前喋喋不休的人突然沒了聲。
王伯停止腦子裡的想入非非看向對方,緊接着又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向門口——正是蕭淮,他不知從哪回來,右手扶着肩上的一隻粗布包袱,左袖、腰間則是觸目可見的大片黑污,他跨進門,被遮擋在身後的人便顯露出來,卻是尤典,同一位鶴發松姿的老人。
慕昕一把拿起盛香包的檀木盤走到他們面前,從檀木盤裡先拿起一個月牙狀的銀素紋香包遞給老人,說:“安先生,清風明月祝平安呀!”話音落下,老人面上怔了怔,片刻接過香包收下。
緊接着,慕昕從檀木盤中拿出虎頭香包遞給尤典,說:“尤叔,瑞獸驅邪,諸事皆宜!”這詞讨喜得很,尤典笑容滿面地接下了香包。
最後,他又拿出綠紋角粽香包遞給蕭淮,說:“蕭大哥,歲歲年年,粽在身旁,無憂亦無惱!”
“……”蕭淮面色抗拒地接過香囊,拎着五色絲作的索晃了晃,一言難盡地看着香包上那個不容忽視的“飽”字,忽然想到這角粽或許可以塞進去年的“碗”裡。
這幾個香包發完,慕昕如釋重負般地呼了口氣,餘光裡,忽而看到了門外徐徐走來的兩人,他精神又一振,繞開衆人迎了上去,從盤裡拿出一個錦緞香袋遞給進屋的裴瑾,遞到了對方手上卻沒有同方才一般将祝詞脫口而出,他望着對方手中的香袋,下角的“安”字橫豎間微微有寫扭曲,這字小,他初學還把控不好針腳,但這是他繡的最好的一個了。
須臾他擡眸對上對方視線,緩緩又清晰地說:“望主子,平安無恙。”
穆之恒掃視着一室衆人,都是熟面孔,他們每人手裡頭都拿着一個香包,随後他看向裴瑾手心的香袋,面上是藍底的花卉雕紋,又勾了蝶,不知是他心頭作祟,與拿着它的人作配總透着些許女氣,卻又不得不說——十分相稱。
手下意識摸向腰間挂着的細長錦袋,感受到錦袋下的堅硬,他抿起了嘴角。
視線中忽而出現一個豆綠色褡裢荷包,微微側過視線,便見原本在旁邊的人已經站在他身前,朝着他的面孔緊繃着,滿臉寫着“不情不願”,隻聽他說:“侯爺……給您這個,雖是荷包樣式,我也放了艾草和香料,既是香囊也可作荷包,一物兩用呢!”說完不管對方收不收,一股腦塞給了他,似是生怕多看到一眼便舍不得放手。
穆之恒臉上僵了一瞬,手裡的荷包繡着紅底的花紋,尺寸僅是一掌大小的長形,中間開着口,頂部用五色絲線弦扣成索,可挂于腰間也可手上提着,實用是實用,然而——這怎麼看也不是他使得的啊,配那小孩倒是正好。
正猶豫着是否收下,目光瞥見躲進裴瑾身後的人正探出頭盯着自己瞧,見自己看去又裝作不在意地避開視線,他眉梢輕輕擡了擡,笑說:“那便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