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下巴被雲潭死死捏住,他的眼神中終于有了些許慌亂,一旁站着的林昭再也支撐不住了,她站在原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哥哥,我……我害怕。”林昭甚至不敢對上雲潭的視線。
她的年歲看起來不超過五歲,幾乎無人懷疑她所說話語的真實性,卻沒想到她這般童真的外表下,竟然可以不眨眼地隐瞞自己以屍為食的事實。
雲潭甚至有一瞬間懷疑自己還在秋巧制造的夢境之中。
眼前哭着的小姑娘,她手上沾着泥濘的鮮血,又是從何處沾染而來。
她不敢深思。
男孩似乎是所有孩童的主心骨,其他孩童見他無法動彈紛紛跟着哭出聲,女童們哭聲此起彼伏,打破整個村莊的甯靜。
“師姐。”巫琉璃見雲潭愣在原地,率先反應過來,他走上前,仔細查看男童口中殘留的血迹,在看清的一瞬間,他的面色也陡然一沉。
不過巫琉璃還是将雲潭僵在男童臉上的手挪了下來。
“說吧。”雲潭回神,語氣異常平靜,就那麼淡淡地望着眼前的男童,“村子裡鮮少有男童,你是誰家的?”
“他是我哥哥!嗚嗚嗚嗚,他是我哥哥!”林昭哭着道,若不是身體被雲潭禁锢住她恨不得整個人隔擋在雲潭與自己哥哥身前。
“哥哥?”雲潭反問,“村長會讓你安生在這個莊子裡待着?”
“不讓。”男童聲音冷淡,持着與自身年紀不相符的冷靜,“你應該想問我們為何會在這草垛子裡偷生,以我們的身軀又是如何将這麼重的草垛挪開的吧?或者,你想問草垛下面的洞是誰挖的?”
雲潭挑眉,他竟然将自己心中的猜忌大部分都說了出來,“你很聰明。”
“書中說,男為主女為輔,世人生為男子皆是一樁幸事,有家人托舉,規則庇護,我亦生為男子,可卻從未感受過。”男孩道,“若将人劃為三六九等,權力頂端的男人是最高受益者,随後是出身優渥的女子,在底層人民中,男子或許能得到些許比同等階級女子多些的好處。”
“可是壓迫終将會反噬,受權力階級所困的并非男女性别之因,而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壓迫。”
“自我出生起,因是男兒身,又因村長見不得村中有男童降世,男子可是世人口中的頂梁柱,可以觸碰權利的象征,他沒有,我又怎能降世?也是因為這些男子天生的優待,我隻好隐藏起來。”
他緩緩訴說,仿若在說旁人的事,可吃的苦可以淡忘,幹枯瘦小的身子卻替他牢記。
男童名為林陽,他的誕生源于出生九月前的某一天,母親因腸胃不适,井水太涼,她在村中每日舉行的喝井水的活動中偷偷将井水倒掉。
而後又因查出身孕,免于喝井水,勉強存活下來。
村中女子皆隻能生女子,也以生女子為榮,起初母親也将他當作女孩,并未料想到因為自己一場陰差陽錯,肚子中所懷竟是個男胎。
她并未隐瞞自己有身孕的消息,待到孩子降世的那一天,村中的接生婆見生出的是個男胎仿若見到妖邪一般,當場驚變了臉色。
誰知床上剛生産完的母親聽到她們的動靜,強撐着虛弱的身子,抄起家中油燈将穩婆敲暈。
門外的父親聽見動靜推門而入,放眼便是滿地打翻的血水還有顫巍巍站着,手中還拿着煤油燈罩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