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潭卻并沒有恢複魚散的關切,而是抓住他話中另一個重點,“百般艱難?你這次出來很不容易嗎?”
說到這,雲潭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猛地拍向自己的額頭,“糟了,葉無痕還在地府,雖然紅紅之前跟我說過地府沒有我想象中那麼恐怖,可是他一個活人在那裡,又不知該如何逃脫,定然也是不妥。”
“你不必擔心。”魚散見她憂慮,心中莫名不悅。
“為什麼?”
“他很好。”
“……哦”
魚散是與紅夜一塊前來尋自己的,紅夜入地府不難,想來是他從中間做了些事。
兩人的交談戛然而止,雲潭能察覺到魚散此時不願意說話,也不再自讨沒趣硬與他找話題,這條路不算遠,村長的房子又在道路中央,走了不一會兒便達到石屋前。
就在雲潭以為還要如昨夜一般,敲開村長的房門時,這才注意到石屋門前,一個漆黑的身影蜷縮成一團坐在那裡。
男人身形裝扮,還有滿身灰塵和傷痕都極為顯然,雲潭一眼便認出他就是在這幻境中第一次将自己掐死的村長。
他在此處做什麼?
魚散與雲潭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向村長走去。
靠近些,隐約聽到他口中正念念有詞,像是魔怔了似的重複撿起地上的碎石塊又扔下去,再撿起。
“不是我殺的,嘿嘿嘿,我的孩子們,我的孩子們……”
魚散不明覺厲,雲潭得知真相後再次聽到村長這副說辭,隻覺得胃裡泛惡心,他被困在自己的執念之中,看似可憐,可他對那些姑娘們的傷害卻比他得到的報應殘忍千倍萬倍。
兩人來到村長身邊,身體的陰影遮蓋住了照向他的光,陰影中的村長看上去順眼了許多,仿佛他天生就不應該感受光明,隻配活在黑暗中。
村長聽到腳步聲停止,僵硬地擡起頭看向二人。
雲潭下意識伸手護在魚散身前,滿臉防備地看着他,生怕他會突然發瘋攻擊二人。
然而村長隻是傻呵呵笑着,并沒有對他們的到來感到意外,他指了指雲潭,“你還沒死啊。”
這句話說得漫不經心,可雲潭卻汗毛直立,他的記憶不再隻停留在死亡前的那一晚,而是清楚地記得自己将雲潭掐死這件事。
然而即便如此,他臉上也沒有半分驚恐或愧疚。
越是這樣雲潭越覺得眼前這人可怕,他是一個完全自私的人,永遠将自己的行為合理化,為了填補内心對道德感的空缺,又給自己加上不舍和愧疚。
仿佛這樣,他殺人害人的事就一筆勾銷,如同他做的那些事當真是為了那些姑娘們好,即使所有人都不這麼認為。
魚散原本并不清楚雲潭為何會這樣懼怕眼前這不人不鬼的東西,聽到他的話也大概猜測出來。
他将雲潭擋在自己身前的手挪開,跨步上前,他懶得同這男人廢話,方才那女鬼說這幻境的源頭是在村長身上,隻要解決他,他就能帶着雲潭離開。
至于他傷害雲潭這件事,那就一并解決。
魚散一掌拍在村長指着雲潭的手上,他手心虛握的石子因為這巨大的力道順勢被拍出,在石子掉落之前,魚散将其接下。
那顆石子不大不小,剛好能比得上一個人眼珠大小。
可是村長的眼珠已然不存在,魚散食指和拇指輕輕一彈,石子如脫缰之馬飛射而出,看似輕松的一套動作勁勢卻格外迅猛,石子在空中劃出一道直直的線,最後直奔村長眉間射去。
眨眼間,村長眉心被這石子射穿,一個漆黑的大洞如同憑空生出的第三隻眼,在他面目全非的臉上顯得格外和諧。
“等等!”雲潭根本來不及阻攔,魚散就已然完成這套動作。
待她轉頭再望去時,村長直挺挺地向後仰去,連最後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死了?”雲潭有些不敢相信,“這麼輕松?”
村長目前的形态原本就是一個“死人”,雲潭之所以想要阻攔魚散也是因為害怕這一擊沒有傷害到他反而将他激怒。
如今雲潭手上沒有牽制村長的法器,若是将他惹怒,無法保證村長下一刻會不會連同她和魚散一塊掐死。
就這麼靜靜盯了村長片刻,他依舊一動不動,因為先前是盤腿坐着,如今躺下整個人呈現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态。
他似乎真的死了,可周圍的幻境卻沒有半點變化,仍然保持着原先的模樣。
就在雲潭與魚散雙雙不解之時,地上躺着的人卻突然又“呵呵”笑了起來。
村長撐着地面支起他破敗不堪的身軀。
他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