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痕聽她這麼說反倒笑了,“剛才是誰跟我說他先天不足的?怎麼勸别人的時候說的句句坦蕩,到自己身上反而想不開了,他對孟叔父都是那副德行,你指望他因為一頓飯就把你當朋友?”
“也不是……”
雲潭抿抿唇,不再言語。
她初次單獨下山,魚散算是她在山下第一次有深入接觸的人,原本是看魚散不順眼的,但也許是因為接觸的人太少,相處間難免會有所期待,又想着他是孟叔父的孩子,不知不覺就期待以後或許能做朋友。
良久,久到葉無痕以為雲潭不會再開口時,又聽見她極小聲地念了句,“他還挺可憐的,那麼多好吃的都沒吃過。”
“……”
“你吃過草嗎?”葉無痕說着彎腰從兩旁的花木灌中折了兩根野草,遞到雲潭面前,“不要精心養育的,就要随波逐流,随風而生,随風而滅,不被世人眼光裹挾自成一派,不與群花鬥豔有自成一派的清香,也從不被名利左右自我。”
雲潭滿眼看傻子的神情,“這就是你沒事喜歡叼根草在嘴裡的原因?”
“什麼叼根草?我這叫潇灑!”葉無痕見她不接,幹脆直接塞到她手中,“若是有一天我可以浪迹天涯行俠仗義,那世間就會流傳一個傳說,有一位江湖英雄神秘莫測快意恩仇,無人知曉他的性命,隻知他常常含着野草,哼着小曲。”
雲潭被他的描述吸引,不自覺也将手裡的野草放入口中,“那到時世間也會流傳另一個傳說,一名身穿道袍的貌美少女,斬妖除魔行俠仗義,身邊跟着一個叼野草的男子和一個戴眼罩的男子,他們都叫這少女“老大”!”
“你是說魚散?這話你敢當着他面說嗎?”葉無痕挑眉。
雲潭撇撇嘴,“呸”的一聲叫草吐了出來,“沒意思。”
前面帶路的侍女:“……”
兩人被帶到門口,商議片刻還是準備先去迷醉樓,逛街市的事情隻能往後再拖。
做完決定,剛要走,卻聽到遠處傳來馬車車輪滾動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響,擡眼看去,孟府門前的街道由遠及近緩緩駛來一隊人馬。
馬車最終停在孟府門前。
雲潭看傻眼,木讷地用胳膊碰了碰葉無痕,“這麼大陣仗,你可知這是誰家的馬車啊?”
葉無痕也愣在原地,沒有回答雲潭。
不怪兩人目瞪口呆,隻說這馬車雖顔色低調,可細看選材卻是用得上等楠木,馬匹體型健壯毛發油亮,簾幕所用布料也是精選的絲綢織物,車帷更是縫制了金銀線做裝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待車停穩,旁邊的随從搬下腳蹬置于地面,車帷被緩緩掀開,一相貌端正身形勻稱的男人邁步走下,他身上的衣着配飾低調而又貴重,打眼一看,至少也富埒王侯。
雲潭正在感慨孟叔父不愧是當朝太尉,家中來的座上賓都這樣不同凡響,卻沒覺察到身邊的葉無痕不知何時已經跪在地上,行的是最尊崇的吉禮。
他見雲潭還呆愣愣站着,趕忙扯扯她的衣擺小聲道,“小丫頭,快跪下。”
經他這麼一提醒雲潭才發現周圍原本站着的家仆門丁全都恭敬跪倒一片。
來不及反應,雲潭下意識跟着跪了下去,膝蓋重重磕到地面上,引得男人朝她望了一眼,隻是這一眼,目光便停滞。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聖安。”葉無痕道。
雲潭霎時倒吸一口涼氣,皇上?眼前這男人竟然是皇上?
還好方才沒有同葉無痕較真問他為何要跪,不然現下有十八個腦袋都不夠被砍的,雲潭可是在師妹的話本子上看到過,面見聖上若是禮數不周可是要被抄滿門的。
“起來吧,我今日便衣出行也是圖個方便,這些繁文缛節便能省就省吧。”男人開口,嗓音也是與長相相符的醇厚有氣魄。
“是。”葉無痕聞言才站起身。
雲潭小心翼翼擡頭,往兩側看了看,确認周圍的人也站起來才跟着起身,不過還是斂色屏氣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你今日也來了?”皇上問道。
葉無痕畢恭畢敬回複,“是,昨日剛好查案其中與孟府有牽連,今早得知孟太尉遇刺,便同魚刺史一同趕回。”
雲潭趁兩人說話間,暗暗擡眸想要一睹當今聖上的尊容,誰知剛看過去,那頭便停住交談,而皇上也正好對上了雲潭看過來的視線。
“這位姑娘可是……雲潭?”
雲潭腿一軟,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短短幾秒已經想了無數種可能,若是自己當真惹得皇上不快,或隻是礙了他的眼,他要砍自己的頭應該怎麼辦?是跑還是不跑?
她哆哆嗦嗦道,“回……回聖上,民女是叫雲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