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飯去呗那就。”周瞳往床上一躺,說,“我困死了。”
“那你好好睡一覺,我一會兒就回來。”應不塵說。
應不塵下樓,心裡高興,選了好幾個菜,提上樓的時候發現——
周瞳走了。
前台說他前後腳就走了。
***
再報警的話,就不着調了。
應不塵兩兜的飯菜都掉在了地上,菜湯濺了一地,髒兮兮的。
剛剛應不塵去買菜了,找個飯店說給一樣的錢,他自己炒。
然後回來的時候,周瞳就不見了。
應不塵心裡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周瞳出獄這件事是好是壞,曾經他還有地方等,知道他在哪裡,應不塵的心裡就是滿的。現在他走了,連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那有怎麼樣呢?
應不塵回了學校,一周一次的往返本以為上次是最後一次,沒想到還是繼續,這次像無期徒刑。
應不塵來到旺旺,老闆娘跟老闆都一樣待他,他知道,周瞳出來的事情他們不知道。
應不塵每個周末就待在宜華的汽車站,他跟周瞳說了,他這輩子都在汽車站等他。他們的開始就是在汽車上,無所謂。應不塵等了他十年,從他洗頭,裝卸,開車,開廠,還債,喝酒,坐牢,逃跑,十年而已。
應不塵當天在抓了周瞳之後就悄悄在他兜裡塞錢了,他已經不是當年幾句話能騙的小孩兒了,就是當時帶的錢不夠多。
在2001年的最後一天。
應不塵在廁所裡抽煙,怕燎了别人的衣服,貼在牆角。
應不塵看見了周瞳,他背着一個黑色的包,低着頭正要過檢票處!
應不塵扔了煙,穿過人流就往檢票處跑去,那後腦勺就算砸成八瓣應不塵也認識。
應不塵追着周瞳跑,他已經過了安檢,就要往前去。
應不塵被保安攔在後面,他不允許再有人攔住他去找周瞳,他奮力地推開保安,引得越來越多的人看來看,應不塵在後面瘋發瘋的喊,“哥!”沒有人理他,周瞳沒有為他停下過腳步,他隻是肩膀頓了頓,又往前走去,人流還在繼續前擠後擁,遮在應不塵的眼前,直到他再也看不見。
保安把他按在地上,電棍在他身上噼裡啪啦的響,應不塵的手再也使不上力氣,他緩緩地跪了下去,比上次坐在法院盯着周瞳的後腦勺還絕望。
在他的膝蓋快要砸在地面的時候,他看見了一雙手扶他進懷裡,那人說,“實在不好意思,小孩兒,鬧脾氣,對不住對不住。”
這次,是他自己回來的。
但是他回來了也不高興。
周瞳很少笑了,抽煙抽的頻繁,他看見應不塵隻是懶懶地擡一下眼皮。
應不塵說,“瞳哥,你給我的錢,我沒花,都給你。”
“随便。”周瞳冷冷的,跟從前不一樣。
應不塵蹲在周瞳的邊上,想去抓他的手,又忍住了,說,“瞳哥,你沒吃飯呢,我去給你買吧。”
“不餓。”周瞳蓋上被子睡覺了。
這是一間30元一晚的小旅館,關了燈,有漏水的滴答聲。
“你為什麼不見我?”應不塵去扯他的被子。
“有什麼好見的,”周瞳翻過身去,“睡覺。”
“我問你為什麼不見我!”應不塵低聲的怒吼。
“見什麼呀?”周瞳起來,又點了煙,“激惱啥?”
“我就是想知道...”應不塵的聲音帶了濃重的鼻音。
“閉嘴吧。”周瞳剛點上的煙就要打算掐了,“你攤上我這個玩意,還能有個好?”
“我不管。”應不塵一下子撲倒周瞳的身上,“你不行不要我。”
“你都成年了大哥,”周瞳顯然有點不習慣之前半拉小子現在個子蹿了,除了眉眼像之外,真是太難辨認了。“撲啥?”
應不塵抱着周瞳沉沉地喘氣,接着就是死死的抱着。
周瞳盤腿坐着,煙還點着,抽也抽不到。
“滾下去。”周瞳說。
被罵了,舒服了。應不塵慢吞吞的下來,坐在周瞳的面前。
四年不見,這次應不塵才能好好地打量他,上次的時間太短了,房間裡太黑了,周瞳瘦了不少,下颌角有點利了,眉宇處也有點成熟男人的影子了,跟應不塵印象裡的有一點細微的差别,總體不大。
“你小子也抽煙了?”周瞳說,“你那個爹不管你啊?”
“我沒爹。”應不塵說,“我跟他有什麼關系。”
周瞳要伸手去衣服兜裡拿火機,應不塵屁颠的去掏。
掏出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雨荷路美人麗妝。
應不塵知道,那是個雞窩,白天拉着卷簾門,晚上才做生意,燈還是粉色的。
“你要找小姐?”應不塵顫抖着手問。
“出來都得去那,”周瞳說,“獄友寫的。”
“你去了?”應不塵的聲線還在發抖。
“你管起我來了?”周瞳懶洋洋的問。
“我怎麼就不能管你?”應不塵的牙都開始疼。
“我找個小姐,咋了?”周瞳說,“好歹你也快二十了,咋了,你沒想頭啊?”
“我沒有!”應不塵喊道。
“癫的。”周瞳說,“你不去不去呗,激惱啥?”
“我不讓你去。”應不塵将紙條撕的粉碎。
“撕呗,誰有你厲害。”周瞳将手擱在腦後,“還咋的?你還想咋的?”
“你生氣了,就因為我不讓你去找小姐?”應不塵在黑暗裡詢問。
“那我找誰?”周瞳問。
“我不行嗎?”應不塵的嗓子都幹了,他的臉也在黑暗裡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