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再來,應不塵聽說了周瞳已經出獄的消息。
應不塵連去等的地方都沒有了。
天南海北,周瞳會去哪裡呢?
應不塵不知道。
應不塵也不去學校,他就守在宜華的火車站。
2001年的十月,周瞳獲刑期的第三年七個月,宜華的火車站熙熙攘攘,應不塵就站在火車站的檢票口,保安已經注意他很多次了,他在這裡的時間太長了,任是記性再不好也能記得。
他睡覺就躺在鐵皮椅子上,吃飯就是幹巴巴的嚼着餅幹。
他不知道周瞳會不會來,或許他早就坐着大巴車走了。
應不塵覺得好像更方便了,以前到了宜華,他就得坐兩趟的公交車去監獄,繞着面粉廠。
現在都用不上了,到了宜華就能等了。
汪爺爺遷墳了,周瞳找着了,應不塵看見了新燒的紙錢。
半地下室也不見了,周瞳沒地方去,啥也沒有了。
旺旺那塊兒,應不塵覺得他不會去。
他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他會去哪裡?
應不塵打電話回家問嬸嬸,周家那個可回來了?
嬸嬸說沒有。
天塌了一次又一次。
火災,牢獄,失蹤。
世界太大了,他會去哪裡?
一個月了,毫無音訊,應不塵坐在長椅上,歎了口氣,輕聲說,“對不起了哥哥。”
應不塵來到警察局。
“我要報警。”
“我擔心服刑人員會繼續犯案,他身上沒錢,剛出獄。”
“這是我的親屬探視證明,這是他在監獄的資料。”
“這是監獄探視室的電話,我叫應不塵,您可以确定我的身份。”
“我現在十分擔心他剛出獄就要危害社會,請你們重視。”
...
周瞳見到了闊别已久的應不塵,他隻是找了個小賓館好好睡覺。
就被應不塵叫的警察喊開了門,做了一系列的登記。
警察走了。
兩個人面面相觑。
“呵,呵呵。”周瞳幹巴巴的笑,臉上卻未見任何喜色,甚至有點嘲弄與不耐煩,“啥意思啊應不塵?”
“我要找你,找不到,我沒辦法。”應不塵拉了個凳子坐在周瞳面前。
“我要你找了嗎?”周瞳點了煙,本就不大的房間裡有味兒,嗆得人嗓子幹。
“沒要。”應不塵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
“那你找啥啊?”周瞳斜着看他問,“我甩不了你了是吧?”
“嗯。”
“你幾歲了來着?”周瞳撓撓頭問。
“17。”應不塵擡起頭來,“馬上成年。”
“了不起。”周瞳口氣裡都是嘲諷,說,“我17的時候沒你能耐。這都能給我抓了。”
“我在等你。”應不塵的眼睛一直追着他。
“我要你等啊?”周瞳拉開了一點兒窗簾,外面的光刺眼。
“你在裡面好嗎?”應不塵小聲地問。
“就那樣呗。”周瞳眯着眼睛,屋裡面煙霧缭繞的。“現在不是讀書的日子嗎?你沒讀書了?”
“讀。我曠課了。”應不塵說。
“嗯,随你。”周瞳似是對他再也沒耐心,“你主意正,我管不了。”
“你管得了。”應不塵沒底氣。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有個有錢的爹,自己讀書也不錯,你幹啥就賴我身上呢?你也要成年了吧?還有幾個月你就成年了吧?”
“倆月。”應不塵說,“我就沒爹了。”
“咋了,你給他算着日子死呢?你閻王點卯呢?”周瞳說。
“哥。”應不塵撲了上去,說,“哥。”
周瞳垂着眼眸,他理着寸頭,眼睛倒是還長那樣,就是會眨巴眨巴的,抽煙就眯着,好像不舒服。
“幹啥啊?”周瞳推開他,問,“你當你7歲呢?”
“你能别走嗎?”應不塵仰頭看他,似是要哭了。
“咋的,你有皇位要我繼承啊?”
“沒有。”
“那就好好讀書,我聽說你爹對你挺好,把你當親兒子養,好好過日子。”周瞳說。
“你能别走嗎?”應不塵悶悶的說,“你要是再走了,我這輩子都在汽車站等你。”
“這樣吧,你回去呢好好讀書,我呢,找個班上。然後你有功夫你就過來看看我,行不?”周瞳問。
“不要。”應不塵說,“我要你跟我走。”
“你不懂,我這個呢叫什麼,緩刑期間,不能動彈,号子還要問話回訪呢,走不了,你看,你讀書不能耽誤吧。我這個也不能耽誤吧?号子出來有那啥,幫助班,知道不?”周瞳翹着二郎腿,看着天花闆。
“真的?”應不塵急急地去看他。
“真的啊,你回去讀書去,然後有功夫就給我打電話,這成吧?”周瞳對他笑了一下,說,“我騙你有糖吃啊?”
應不塵扭扭捏捏的起來,說,“你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