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跟着塗山娘娘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時辰。
因為鳳九知道,這裡的山河日月都是這位塗山娘娘心念間所生。所以,這裡的日升月落,大約都是做不得準的。山河景物,也都不能作為行道的标尺。
鳳九甚至連她們到底在往哪個方向走,都不清楚。
不過,她清不清楚的也不重要,至少,塗山娘娘對她們想要去的地方很清楚。
在她們腳下延伸的路,始終隻有一條,筆直向前。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鳳九看着四周或快或慢不斷變換的景物,終于忍不住問。
“歸墟之底。”塗山娘娘答。
“诶?”鳳九驚了,“歸墟不是無底的麼?”
“那隻是因為沒有人走到過而已。”塗山娘娘漫不經心地回答。
當然了,如果歸墟真的有底,卻從無人到過,那這位“天上地下,唯本宮獨尊”的塗山娘娘也确實有本事有資格做那第一個。
但,走着走着,這位塗山娘娘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前方,出現了一座城池。
霞氣升騰,祥雲四護,凡間帝王之都。
但鳳九連九重天上淩霄寶殿的主位都坐過了,一個凡間帝都自然不怎麼看在眼裡。
然而就是這麼個鳳九都不怎麼看在眼裡的地方,卻讓塗山娘娘停下了腳步。
那可是連東華帝君的天軍軍營,也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闖的人!
這城池是什麼來頭?
“這是什麼地方?”鳳九問。
塗山娘娘目視着那座城池,半晌,方道:“朝歌。”
“是……很危險的地方?”鳳九又問。
然而塗山娘娘眼中的神情,比起戒懼,更像是……倦怠。
當年太晨宮裡的小狐狸,在心裡頭偷偷想着“生生世世”的時候,帝君說那句“這一生已經夠長的了”時的那種倦怠——似乎比那個還甚些。
而且,鳳九忽然意識到,聽那生息,這朝歌,絕非一座空城。
城裡有生靈。
有很多很多的生靈。
想到那隻原本可愛的小狗,鳳九由不得打了一個寒噤,再問:“城裡那些生靈,那麼多人,他們,全都會變成惡靈麼?”
這個問題,塗山娘娘倒是回答得很幹脆:“不會。”她微笑,“他們會變成比惡靈更可怕的東西。”
這個地獄确實惡毒。
而他們九尾狐一族向來是幫親不幫理的,鳳九開始替塗山娘娘不平:“怎地如此惡毒?不是說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麼?”
塗山娘娘自己倒是很想得開,不太在意地揮了揮手道:“有些人的殺孽太重,這話就不管用了。比如我,再比如你家東華。”
東華?東華怎麼會一樣?
這麼說,鳳九可就不依了,急赤白眼地辯駁道:“可東華他是……”
他是為了這四海八荒啊!
但是,在曾經被他一手滅族的塗山之主面前,這理由,似乎也并沒有那麼當然地說得過去——何況,都說了,九尾狐一族向來是幫親不幫理的。
鳳九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