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就跟鳳九在上古史上讀到的一樣,在洪荒親眼看這麼多場大戰打過來,東華也未嘗言一敗,對于這場決戰,鳳九不應該太擔心的。
但是,也正因為親眼看這麼多場大戰打過來,不像史官記在書上的文字一樣,每一仗似乎隻關乎勝敗,然而親眼見了方知,除了勝敗,還有傷亡,還有死者留下的不甘和怨恨,而活着的則承擔了所有的傷痛和罪惡。
勝,或者敗,一樣要付出高昂的代價。
當然,無論如何,勝,總好過敗。
所以,鳳九這兩天就老在琢磨着怎麼能夠找個什麼理由,跑一趟不庭山。
可這事兒不大容易。
打成婚以來,東華就變得有點……黏人。
咳!
雖然面兒上看來,是東華帝君入主淩霄殿,威嚴日盛。但私底下,她總覺得,凡間那個帝王,有點回來了。
問題是,眼下這形勢,由不得他倆整日價膩在一起做逍遙夫妻啊!
除非等赢了這一仗,四海八荒太平了,東華再辭了天地共主的位置……
“哎!”想着想着,鳳九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帝後可是有什麼看法?”
鳳九趕緊搖搖頭,拉回思緒:“沒有,你剛剛說歸墟怎麼了?”
“歸墟似有異動。”
“歸墟有異動?”折顔急匆匆地趕進來,問。
鳳九有點吃驚。
她原以為這不是什麼大事。
歸墟異動在她所見的上古文獻裡不曾有記載,按理說,就應該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她本是拿它當個閑話來說給東華聽的。
但看折顔這反應,可不像是件能當個閑話的事。
折顔見她也在,微怔了怔,匆匆點頭為禮——按說如今身份已經不同了,但鳳九在這上頭向來不當回事,還特意央過他們幾個,私底下仍然要同原來一樣。東華在一旁看着,不但沒攔,反倒也參了一腳。
所以折顔這會兒也懶得顧那些虛禮,隻轉頭徑直問東華:“消息可确?”
東華道:“我查探過了,确實無誤。”
“是我想的那樣麼?”折顔又問。
“沒錯。”東華答。
折顔歎了口氣,等了等。沒等到東華的下一步反應。于是隻好又追問了一句:“你打算怎麼辦?”
東華沒有回答。
折顔又等了等,東華還是沒再開口。折顔忍不住道:“素來見你殺伐決斷,何時這麼不幹脆了?”
東華有些咬牙切齒,道:“這是我能夠幹脆的事麼?”
聽到這裡,鳳九終于忍不住插嘴了,道:“到底什麼事?”
折顔看了她一眼。難得的是,折顔看起來似乎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告訴她。
奇了!
“帝君?”鳳九幹脆問東華。
東華眉心緊皺,半晌,終于朝折顔點了點頭。
于是,鳳九看向折顔。
折顔看起來似乎仍有些猶豫,但到底還是開口了,道:“昊天無極,而地卻有極。歸墟,為天地河漢流注之所,向被視為地極。”折顔說到這裡,看向了東華,“所謂皇天後土……”他停下,不再往下說了。
鳳九想了想,猶疑地問:“意思是:與我有關?”
折顔看了她一眼,道:“恭喜,小九終于有了做帝後的自覺。”
然而鳳九的猜測并非源于什麼做帝後的自覺。她隻是對東華這種舉棋不定的狀态似曾相識,而每逢出現這種狀況,多半就是與她有關。
而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成為東華的負擔。“到底怎麼回事?”她有些着急地問。
“也不是什麼大事,”東華知她心中所想,立刻出言安慰,“歸墟地極,載物以德,最是仁厚不過。就算不去管它,也不會有什麼麻煩。”
那你和折顔為什麼一副左右為難到想撓牆的樣子?鳳九一點沒被說服,點了個頭,繼續問:“隻是?”
東華又不說話了。
于是鳳九又問向折顔:“老鳳凰?”
折顔再看了看東華,終于索性脫口而出,道:“歸墟雲開,可受神後祭祀。”
“神後?是指我?”鳳九不是很确定地問,“要我去祭祀歸墟?”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休說她如今做了東華的帝後,就便是之前她做青丘女君,這祭祀之事,雖則規矩繁瑣又無甚趣味,但到底也還是要做的。
“聽起來并不十分的難?”鳳九目光在東華和折顔之間移動,想弄清楚讓兩人如此為難的原因所在。
還是折顔接過了話去:“聽起來不難,做起來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歎了一口氣,道,“這個祭祀與尋常祭祀不同……”他又拿目光去瞄東華。
東華還是沒給反應。
于是折顔當這是默許,接了下去:“前日東華登位,是你二人同祭天地。但認真說來,那個祭祀,不過是做個樣子,是做給四海八荒六界各族看的一個儀式。而使東華真正成為天地共主的那場祭祀,在無臯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