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枚戒指。
東華打算去應劫之前,讓狐帝轉交給她的那枚戒指。
鳳九反應過來,答,道:“爺爺把它給我了。”
東華默然片刻,道:“……練劍吧。”
蒼何沉重。
使起來總不如陶鑄劍順手。
東華折了殿牆邊兒上的一枝佛鈴花枝與她過招。
佛鈴花枝柔軟,比柳條還甚些,在東華手裡卻淩厲得很。
鳳九為招架他的攻擊,就顧不得做成招式,隻是直截了當的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一來一往便直接了許多。
一套劍過,東華收手而立,手上花枝花朵俱在。鳳九卻已額上見汗。
東華一揮手将那花枝還回了樹上去,道:“你少時開始習劍。你小叔他們為了讓你感興趣,必是挑了舞着好看的劍法與你。真動手的時候,好看的,往往都不中用。把那些花招都去了。你的劍法便也可入于一流。”
鳳九拱手受教謝過。
卻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帝君這會兒的心情不大好?
明明一開始還好好的……
是她的劍術真的太差了?雖然帝君剛剛說的都是勉勵的話,但其實帝君心裡很是認為朽木不可雕也?
“帝君?”鳳九頗為忐忑地,疑問道。
東華低頭沉吟了片刻,伸手取回了蒼何。表情益發地不妙起來。
東華帝君蒼何在手,本應該是個橫掃四海八荒天地六界授首的造型。
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看起來竟有幾分頹唐。
“帝君?”鳳九忍不住再喚了一聲,聲音裡已止不住有些心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點心疼被東華聽了出來,他終于好像是回過神來,收起了蒼何,開口,道:“你用你的心頭血給它下了封印,是不是?”
它?
鳳九可能不知道東華說的“它”是什麼,但她确實知道自己封印過什麼。那戒指……
“那戒指上,帝君下了那麼重的護身術法,如果不是九尾狐的心頭血,會封不住它。”
東華閉了閉眼,道:“不是九尾狐的心頭血封住了它,而是你的心頭血封住了它……”他的語氣很有些不好了,他不得不停下來,試着平靜了一下,才繼續,道,“你若是嫌它礙事,不戴它就是!何必多此一舉?!”
沒用。語氣仍然是更加的不好了。鳳九都可見的瑟縮了一下。
但他确實也胸臆間牽扯着難受。
他為護她平安,捧出了心來。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吧?卻被她一個封印,付諸了東流。
而她下封印的法子,是取自己的心頭血。
下封印的目的,卻是為了要與他一同赴死。
他簡直不知道該心疼哪一點多一些!
他心中不好受,面上帶出來的表情就不大好看。
豈止是不大好看。東華這副心中驚痛面上含霜的模樣,鳳九還是在那遙遠的上上輩子的凡間湯池前見過了……
這一個聯想也吓得鳳九不輕。
“帝君你别生氣!”鳳九一時也顧不得了,兩手一伸就抱住了他——凡間最後那事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她跟東華這段幾百年都沒掰扯清楚的感情,也數不得讓她傷過多少次心流過多少次淚。但即便如此,在她心裡,這段感情從始至終,他和她彼此都是傾心相待,未曾相負過。
隻除了,凡間湯池那檔子事。
彼時她雖是迫不得已——都是司命的錯!——但她的确欠了那個凡間帝王。
兩年深恩,一夕負盡。
他甚至為這情傷而隕命。
待帝君歸位,自明了因果,自然不會再追究這件事。
此事事後想來就隻餘荒誕不經。
可當事時,凡間帝王确實為此急痛攻心,吐血而亡。
這筆債,她是欠下了的。且還沒個還處。
心裡便一直有點耿耿于懷。
此時無意間觸動舊事,鳳九心内翻湧,語聲便有些急:“求求你,别氣!鳳九對帝君之心,天日可鑒……”
東華聽她語聲已至哽咽,哪裡還能生氣?
那凡間帝王連心碎欲絕的時候都還是隻想着怎麼才能護了她周全。他又怎麼會真的責怪她?
隻她這不管不顧的性子,總得想法子給她收一收。
于是他仍舊擺了臉,道:“要我不生氣也行。你得答應我,沒有下次!不許再給它下封印!就像我剛剛說的:你要不想要它,扔了它就是!”
鳳九搖頭,再搖頭,道:“我怎麼會扔了它?!我原本還不知道它的來曆,都甯願……這會兒我已經知道它……”她攤開掌心,按在了他寬闊的胸膛上,心髒跳動的地方,道,“它是你的半顆心,對不對?”
又豈止是半顆心?
九兒,又豈止是半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