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
藤堂夕夏掃了忍足一眼,他的表情沒有波動。河野裕介卻坐不住了,手舞足蹈地誇耀一通,最後鬧着非要讓忍足再拿出照片,好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
照片裡是一座上了色的微縮武士宅邸——黑圍牆,青石步道,參差的院景,黑頂白牆的主屋。比例精确,細節繁複,做工極為精緻。
藤堂夕夏依稀記得中學時,老師總誇忍足心靈手巧,但她從未親眼見識過。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老師所言非虛。隻是,這屋子怎麼看上去有點眼熟?
“這不是......?”
忍足的目光往她身上一落,笑說:“其實,這是夕夏姐姐的家。”
果然......
他是什麼時候......?
河野裕介大吃一驚,道:“夕夏,你家原來這麼好看嗎?”
“是啊,裕介,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夕夏姐姐,其實是個公主。”
忍足的聲線極富磁性,尾音拉長,帶出的氣音如同一陣水霧拂來,令人心髒微顫。他一邊說着,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撫上藤堂夕夏的後頸,輕輕一捏。他指尖的觸感微涼,卻似是一星火點,順着她的頸側燒至耳根。
河野裕介的眼裡燃起崇拜的光芒。藤堂夕夏面無表情地撥開忍足的手,在心裡暗罵:大灰狼,連小孩也騙!
幾經修整,“小房子”接近完工,隻需塗上漆,便算大功告成。但河野裕介早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抓起作品,一陣風似的跑回了家。
他走後,藤堂夕夏開口道:“那照片,忍足君是特意給他看的吧?”
故意勾起人家的興趣,還非得讓人求着才肯教,簡直狡猾得要命。
忍足跪起身,一邊收攏矮桌上鋪的舊報紙,一邊笑着說:“給他找點事情做,他就不會來吵你學習了。”
嗯......忍足來了之後,河野裕介好像确實乖了不少,将雞趕得滿天飛這種大動靜是再也沒出現過。
藤堂夕夏悄悄望向窗外,小聲嘀咕:“看不出來,忍足君哄小孩還挺有一套的。”
忍足笑道:“裕介其實是個好孩子,在家也會幫爺爺奶奶幹活。村裡沒有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孩,他就到處調皮搗蛋。仔細想想,他這麼做,就像是在說——快看看我吧,快和我一起玩吧。”他頓了頓,輕歎一口氣,“聽說家裡明年才能送他去上學。等你走了,他的玩伴又少了一個。教他門手藝,至少有個自娛自樂的方法,日子會好過很多。”
藤堂夕夏心中一動,回過頭看他。忍足面色淡然,年少時眼中的那抹憂郁已然不見蹤影。然而,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他曾說過的童年經曆。
轉學六次。
那時的他,也和裕介一樣缺少玩伴嗎?他會在角落裡思考,如何讓日子好過些嗎?他是以怎樣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告别同伴的呢?
那時的他,是在這一次次的離别中,學會了如何封閉自己的内心嗎?
喜歡看純愛小說的忍足君,體貼照顧每個人的忍足君,是個心思纖細的男孩。他将一切看在眼裡,默默地做個懂事的小孩。
花火大會上,他是以怎樣的心情,和她告别的呢?撞見她和丹丹抱在一起時,他的心在痛嗎?
藤堂夕夏垂下眼眸。思緒發散間,忍足已經清理好桌子,端來一壺茶水。
“忍足君,小時候會覺得孤單嗎?”
她不禁問道。
忍足訝異地看向她。眼前這一雙黑眸,浸過水似的透亮,無端讓他想起那年便利店中的冷白燈光。當時,少女神色天真地問他,“忍足你會覺得寂寞嗎?”
他一時晃神,沒有立刻回複。
藤堂夕夏等了一會兒,見他遲遲不答,不樂意了,抓過桌上的抽紙砸過去,氣鼓鼓地說:“說什麼‘想敞開心扉的人,中等部開學第一天就遇到了’。我看你說的是迹部吧!”
忍足回過神,眉頭挑起,愕然地看着她:“......迹部?”
他慢騰騰的樣子看得人心煩。藤堂夕夏起身要走,忍足趕緊将人一把拽入懷中,先抱着她笑了半分鐘,最後無奈地貼着她的耳朵道:“我想敞開心扉的人,叫做藤堂夕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