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堂夕夏看着眼前起伏的海面,說:“龍雅,送我回去吧。”
身旁的人沒有應她,隻是默默起身。
“小夕夏。”
“嗯?”
擡頭間,“咔嚓”一聲響起。她定睛一看,龍雅正拿着手機拍她。
......
“越前龍雅!”
她迅速起身,想奪過手機。
他一邊躲避她的攻擊,一邊哈哈大笑:“鼻涕都出來了。你這副為男人哭的蠢樣,我得發給喬伊和丹丹看看。”
她氣得牙癢癢的,無奈自己既打不過他,又指着他做司機,搶了半天沒搶到,最後幹脆破罐破摔,攤回沙灘上。
“行吧。你愛發誰發誰,發完趕緊把我送回去。”
“你想得到美。”
他握住手機,揚起嘴角。
越前龍雅拒絕直接返回村裡,先是說自己沒吃午飯,拉着她去吃了頓拉面。後來又說好不容易回城裡,不如去唱卡啦ok。等唱完卡啦ok,天色已晚,他說夜間不宜開山路,以免一車兩命。最後,兩人找了間旅館住下,去便利店解決了晚餐後,在旅館外的吸煙區站着聊天。
咬煙,點燃,火光亮起。
藤堂夕夏深吸一口,緩緩吐出。夾着一絲焦意的煙草香漫開,猩紅的火光在她眼裡跳躍。她的目光沉寂,卻被尼古丁染上幾分迷離。
越前龍雅眯着眼看她。良久,他說:“挺熟練?”
她笑了一聲:“老師教得好。”
他看向黑沉的夜空,彎了彎唇:“謝謝誇獎。”
越前龍雅為她卷了人生的第一支煙。
她依稀記得那是在一間民宿的後院,夜色昏暗,沒有星光。起初,她看他卷煙覺得好奇,他便幹脆将那支煙讓給了她。得知她沒抽過煙後,他先嘲笑她一通,然後從點煙開始,一點一點地教她。她被煙嗆了幾口,他嗤笑一聲,将煙接了過去。
眼見着他要繼續抽剩下的煙,她攔住他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究?這是我抽過的!”
他拂開她的手,冷冷瞥她一眼,道:“英國的煙多貴,你不知道?你抽不完還攔着我抽?”
她蹙眉看他。他似是有一身反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手将煙送進嘴裡。
那眼神無端讓她心裡發毛。
自那之後,她下意識地和他保持距離。他也并不在意,轉身便和同行的另外兩人聊得暢快。
思緒漂浮間,她問:“喂,龍雅。你之前不是還罵我膽小鬼,逼我面對嗎?怎麼現在拖着不讓我回去了呢?”
沒錯,就是拖着。
他輕笑一聲。
“怎麼?晾他一個晚上你就舍不得了?”
她挑眉掃他一眼。
逼她面對的是他,讓她晾着人家的也是他。
男人,真難懂。
隻是,被他這麼一鬧,先前被回憶激起的腎上腺素回落。她像是一個即将上刑場的犯人,好不容易做好心理準備,卻突然被通知暫緩執行,還來不及慶幸,就品到了“總歸得死”的愁苦。
受傷的事情,她瞞了所有能瞞的人,包括她的爺爺奶奶。高中的後半段,因為幾位朋友的幫助,她沒有過得太慘,但那時的自卑刻在心裡,她輕易不敢觸碰。
藤堂夕夏擡頭看向沉抑的天空,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最後一幕,是花火大會上那雙探不出情緒的冷靜雙眸。
面對。
她提醒自己。
她低頭将煙遞進嘴裡,閉上眼,感受煙霧過喉的淡淡焦灼,像是某種鈍痛。
/
夜色深沉。
忍足侑士看着窗外被寒意浸透的幽暗,将手機揣進兜裡,套上外套,拿上手電筒,轉身出了門。
遠山的輪廓隐于薄霧之中,層層疊疊,依稀可辨山林起伏的剪影。小徑上偶有殘葉被風卷起,從眼前飄然掠過,又滑入黑夜。
今天,她關了機,和那時候一樣。
七年前,情人節的午後,迹部突然出現,告訴他藤堂似乎打算今天離開。
迹部說:“你和泷來辦公室時,她也在場。你說了什麼你自己清楚,總之......她哭得很傷心。那家夥讓我不要說出去,但本大爺想,你還是知道得好。”
忍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抵達機場的,隻記得那天機場人潮擁擠,他找不到她。他的郵件、電話,全部石沉大海。
這個人,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那一刻,他才意識到,半年前那個反複思索後做出的決定,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