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村民衆多,醫療小組有些忙不過來,藤堂夕夏便留在現場給他們打雜。一整個上午,她緊緊跟着本間醫生,沒和忍足說幾句話,也沒怎麼看他。
快到午休時,村民們漸漸散去。藤堂夕夏正想去活動中心坐下喘口氣,突然,“啪”的一聲,有東西砸中她的背。
她站在原地不動。幾秒後,又來一個。
藤堂夕夏仰起頭,深呼一口氣,緩緩轉動脖頸。身邊的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疑惑地看向她。
忽然,她皺眉呲牙,一個回頭,猛地沖了出去。
大石不小心被她銳利的目光掃到,禁不住後退半步。謙也正要感歎她驚人的跑速,就聽她一聲怒吼。
“河野裕介!你死定了!”
她的聲音氣勢驚人,謙也不自覺地顫了顫,震驚地看向忍足。忍足彎起唇角,低下頭,手插進口袋,低聲笑出聲。
七歲小孩自然是跑不過曾經女網部的最快跑手,然而小孩很會躲閃。藤堂夕夏好不容易抓到他,打了他屁股一下,他一個扭身,掙脫她的束縛,又蹿了出去。
她不甘示弱地追上去,卻漸漸停住腳步。
小孩躲去了忍足身後,抓着忍足的衣服,從側面探出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偷偷看着她。
她氣得牙癢癢的,不得已,擡頭對上了忍足的視線。
這大概是她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
他穿着一件簡潔的駝色短款呢大衣,肩線寬闊平直,裡面疊穿一件深色針織衫,領口露出白色的襯衣。襯衣被規矩地扣到最上,緊貼喉結,透出一絲禁/欲感。
這正經的模樣,和昨晚判若兩人......
一些畫面又要湧入腦海,她強行收住思緒,避開他的目光。想到自己一身樸素至極的運動服,她心裡一陣焦躁。
在村裡給人看病,有必要穿得這麼好看?
她轉而死死盯住躲着的臭小孩。小孩抿嘴朝她笑了笑,一縮脖子,把自己完全藏到忍足身後,隻能看見他緊抓忍足衣角的兩隻小手。
藤堂夕夏握了握拳頭。
“河野裕介。我數三聲,你不過來,以後就不要來我的農舍了。”
小孩再次探出頭,眼神猶豫。
數了三聲,他沒動。她轉身走了。
走進活動中心,她在桌前坐下,腳撐在地面,微微轉動左膝,順手将桌上亂掉的健康宣傳手冊碼整齊。歇了一會兒後,她拿出手機看看時間,決定返回農舍。
正準備起身時,她看到忍足牽着河野裕介走了過來。
“夕夏,我錯了。”
河野裕介咬着嘴唇,低聲說道。
藤堂夕夏一個眼神掃過去,他又要往忍足身後躲,被忍足扶着肩膀,拉了出來。
忍足拍拍小孩的背。
“裕介,把剛剛和我說的那些話也告訴夕夏姐姐吧。夕夏姐姐不是不講理的人,隻要你好好說,她一定會原諒你的。對吧,夕夏姐姐?”
忍足的目光投了過來。他的聲線較中學時期更加低沉幾分,熟悉的抑揚頓挫,一如既往拉長的尾音,那一聲“姐姐”,聽得她頭皮發麻。
河野裕介靠在忍足的腿側,嘟着嘴,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我不該拿小石子扔你,也不該吓走你的雞......我本來想是抱抱它們,沒想到......”
在藤堂夕夏的瞪視下,他把找補的話吞了下去,癟着嘴攥住忍足的衣角。
再讓他攥下去,呢子大衣怕是要被攥變形了。
藤堂夕夏壓下心頭的氣悶,道:“那你有跟外面那幾個哥哥姐姐道謝嗎?他們昨天花了很長時間幫我們找雞哦。”
聞言,河野裕介悄悄翹了翹嘴角,随即迅速收斂,認真道:“我現在就去。”
她朝着門外擡擡下巴,示意他趕緊的。
他咧嘴笑開,露出缺了的兩顆門牙,跑到門口,回頭撐着門框,問:“那我還可以去農舍找你嗎?”
藤堂夕夏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點了點頭。河野裕介笑着跑開。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他洪亮的道謝聲。
小孩走後,空氣突然變得寂靜。
忍足站在桌側不遠處。藤堂夕夏低着頭,一邊祈禱他不要提起昨天的事,一邊思考該說些什麼。
本間绫香探頭進來,緩解了此刻的尴尬。
“夕夏,我們要去吃飯了,你也一起吧?”
藤堂夕夏應了一聲,站起身。正打算繞過擋着路的忍足,他卻突然邁步上前,一隻手扶上她的腰側,另一隻手伸向她身後的桌面,拿起一份健康手冊。
“小林醫生讓我拿一份過去。”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指尖輕柔的觸感殘留在腰際,帶着熱度的木質香氣倏然靠近,又迅速消散。
她再次想起昨晚。
他退開一步,說:“你臉紅了,夕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