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擅長表現出遊刃有餘的一面,而今天,這讓她尤為惱火。她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用上十足十認真的語氣,和有些委屈的表情。
“我知道了。你生氣是因為我輸了比賽。你這位冰帝的天才都屈尊來給我做教練了,我卻因為體力不支,不得不放棄比賽。”
他蹙眉,斂去眼中的漫不經心,極快地接話。
“沒有的事。相反,我覺得你已經打得很好了。”
成功收獲贊美,她的嘴角不小心向上翹了一下。
忍足挑眉,明白過來——她剛剛在裝。
然而,就像裝滿沙子的沙袋被劃開一道口子,沙子一旦流出來,便會越流越多。被她激出一句心裡話,要說出餘下的話,變得容易了些。
他的表情松弛下來。
“要說生氣的話,也許,會氣迹部那家夥勝負欲太強,何必把你逼到那個地步。”
還會氣他自己,說了會照看她,到頭來卻隻顧着忙自己的事情。如果他有幫她一把,也許她就能輕松一點。至少,他應該教她一些強健關節處肌肉的動作,在訓練前後做幾遍,保護關節不受損傷。
“什麼啊!我這麼強,他不努力的話,不是會輸嗎?”
她坦坦蕩蕩地自吹自擂。
想到迹部聽到這話的表情,他突然有點想笑。
“不過,迹部确實很過分。”她忽然将嘴一撇,真有些委屈了,“竟然讓桦地同學直接把我扛走,省事也不是這樣省的!要不是我腿軟,桦地同學肯定得吃我一腳。”
幾周的踢拳擊是白練的嗎?出拳和出腿現在都快成條件反射了。
“桦地扛你到這裡的?”
先前,他離開得很快,不知道後面的事情。
看到忍足訝異的神情,藤堂夕夏更委屈了,眉頭皺成八字,嘴也嘟了起來。
“可不是嗎?扛沙袋那樣扛的!看來以後得跟桦地君混熟點,免得一不留神,他就幫着迹部欺負我。”
這話有撒氣的意思。她心裡知道,桦地君人還是挺好的,不是那種随便欺負人的人。萬惡之源,當然還是迹部。
因為忍足站着,而她坐着,她将手撐到身側,微微後仰身體,這樣擡頭說話更方便一點。
聽到她的話,忍足的眼神一滞,随後又飄向空中,瞳孔失焦,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他出神,藤堂夕夏也跟着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打擾。
“藤堂。”
忍足突然出聲喚她。
“嗯?”
“有一件事,我想讓你記住。”
他的神情恢複了剛進房間時的嚴肅。他朝她走近一步,屈膝彎身,與她平視。她不自覺地挺了挺背,仔細聽他說話。
“沒有任何事情。”他停頓一下後重複,“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你拼上健康去換。”
她合攏嘴唇,靜靜地看着鏡片後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她曾與許多人對視,但從沒有誰有像他一樣的眼睛,讓她想一直看下去。
她打算點頭應允,對方卻目光一凜,接着說。
“不然的話。”
忍足掏出手機,舉到她面前,屏幕上是他的聯系列表。
藤堂爺爺,藤堂奶奶,藤堂爸爸,藤堂媽媽......
不僅有郵箱,還有電話号碼......
他什麼時候......?
還以為他之前威脅說要告訴她奶奶,不過是在吓唬她。沒想到,他竟然悄悄掌握了她全家的聯系方式。這還得了?
看出她的震驚與疑惑,忍足補充一句:“藤堂爺爺讓我有事就找他,他給我撐腰。”
他勾起嘴角,先前的那股嚴肅勁消散,舒展的眉角配合語氣中的幾分得意,他看上去竟有些玩世不恭。
記憶深處的“渣男臉”三個字又跳進腦海。
藤堂夕夏感到胸口氣血上湧。她眯起眼,悄悄将力量凝聚到手上。下一秒,她“唰”得伸手,憑借拳擊的手速,試圖奪過手機。
但對方早有預料。
他迅速起身,長指一捏,手機“啪”得一聲合上,被握進手中,又後舉至頭側不遠處。
他笑着看她。
這神情,加上他俯視的姿勢,成功激起藤堂夕夏不服輸的勁頭。
要快。
要出其不意。
她緊盯那雙含笑的眸子,前腳掌悄悄貼住地面,後腳跟擡起,大腿以極輕微的幅度交替蓄力。瞄準他眨眼的瞬間,她猛然蹬地,借力彈起。
他失神一瞬。
她成功得手。
她正要在他面前好好耀武揚威一番,誰知,剛落回地面,她尚未完全恢複的雙腿狠狠一軟,她就要跌下去。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伸手一撈,抓住了她。下墜的身體比想象中要沉,他又加了把勁,才把她穩穩接住。
修長有力的大手緊扣她的腰側,她整個人撞進他的懷裡。
霎那間,清冷的、溫熱的森林,挾着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将她包裹。她伏在他的頸側,心髒驟停,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先回神的是忍足。
他扶住她,将她安放回床邊,順手拿走她虛握着的手機,退回禮貌的距離。
沉默再度降臨。
溫哥華海邊的午後,空氣粘稠,熱得讓人透不過氣。
藤堂夕夏出了一會兒神,眼珠左右轉動一下,目光落到床邊矮櫃上的甜點。
忍足的腳尖輕輕動了動,停頓片刻,向門的方向走出幾步,随即又停下。
“我去網球場看一下,你好好休息。”
她松了一口氣,在他拉開門的瞬間,飛快地擡頭掃了他一眼。
他後背挺拔,耳根紅透。
藤堂夕夏端過那份甜點。白瓷盤的邊緣有一圈低調的壓花紋理,盤中央卧着一塊切面整齊的藍莓芝士蛋糕——深紫色的餅底,乳白色的芝士層,最頂上薄薄的一層奶油中嵌着數顆飽滿圓潤的藍莓。
她用配套的金屬小勺挖下一大勺,遞進嘴裡。細膩的芝士伴着奶香和藍莓的清甜,在舌尖化開。
這間别墅離商業區有些距離。她邊吃邊思考,這蛋糕,忍足是從哪裡弄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