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期伊始,一年新生們趁着課間,熱絡地結識着新朋友。走廊上人來人往,一片熱鬧蓬勃的景象。
無人注意,一位紫羅蘭發色的纖細少女被強拉進走廊盡頭的女廁。
“上杉凜,不要以為你家和迹部家是世交,就對迹部大人産生什麼非分之想。”
氣勢洶洶的女聲響起,正準備推門離開廁所隔間的藤堂夕夏愕然。
她認識上杉凜。她們同在網球部,因為上杉凜長得非常好看,所以盡管她們沒說過幾句話,藤堂夕夏還是對她印象深刻。
此時,外面的氣氛好像有點緊張,但也可能隻是熟人吵架?
藤堂夕夏進退維谷,決定暫時按兵不動。
“鈴木香裡,你不要胡說八道。”上杉凜的聲音細細柔柔,尾音微顫,在氣勢上輸了對面的一大截。
果然,她話音剛落,對方就得寸進尺,一把抓過了她的手腕。用力之大,讓上杉凜痛呼出聲。
“我胡說八道?上杉凜,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鈴木香裡将上杉凜強拉過來,俯在她耳邊說道。上杉凜用力想要掙脫,或許是力道不敵,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而混亂。
砰——
藤堂夕夏推開了門。
“在廁所霸淩同學?”她走到水池邊洗了手,而後站到了上杉凜的旁邊。
因為藤堂夕夏的靠近,鈴木香裡放開了上杉凜。上杉凜吃痛地撫住手腕。藤堂夕夏瞥了一眼,那隻細嫩如玉的手腕染上了刺目的紅痕。
“霸淩?”鈴木香裡嗤笑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霸淩她了?我們不是在正常說話嗎?”
在一年生中,藤堂夕夏的個子不算矮,而鈴木香裡幾乎和她差不多高。語氣裡帶着的高傲又給她添了不少氣場。
“正常說話需要勒紅别人的手腕嗎?”
“呵。既然你這麼說了——”
鈴木香裡勾着嘴角,将句子的尾音拉長,仿佛在賣什麼關子。隻見她手腳飛快地拿起水池旁的水桶,藤堂夕夏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護在了上杉凜的前面。
“那我就讓你見識下什麼是真的霸淩。”
随着鈴木香裡尖利的聲音落地,一整盆洗拖把的髒水當頭澆下,藤堂夕夏從頭到腳濕透了。
窒息感大約持續了3秒。腦子裡劃過了許多片段,莫名刺痛的頭皮,忽遠忽近的憤怒叫嚣和嘶嘶譏笑。一件件仿佛夾在幾片玻璃中間,恍惚飄渺,讓人疑惑它們是否真的存在。
鈴木香裡還在一旁喋喋不休,聽那語氣好像是在作什麼宣言。
一根弦,在藤堂夕夏的腦子裡崩斷了。
她靜靜地走到水池旁,按下塞子,打開水龍頭。鈴木香裡發出了不屑的笑聲。
水流不住地落下,水池很快就滿了。她斜睨了鈴木香裡一眼。似是察覺到什麼古怪,鈴木香裡漸漸止住了話頭。
沉默片刻,藤堂夕夏一把抓住了鈴木香裡的頭發,鈴木香裡躲閃不及,被按進了水池裡。
劇烈地掙紮,鈴木香裡的指甲在藤堂夕夏的手臂上留下了猙獰的印記,但藤堂夕夏恍若未察。在鈴木香裡嗆了幾口水後,上杉凜終于反應過來,趕緊上來拉開藤堂夕夏。
藤堂夕夏倒是沒有任何反抗,一拉就松手了。
鈴木香裡臉色煞白,癱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滿臉驚異地看着藤堂夕夏。
“你......你這個......瘋子。”她的聲音斷斷續續,不複先前的威風。
“瘋子?你用髒水給我洗了個澡,我用自來水給你洗了個頭。不覺得自己賺到了嗎?”
藤堂夕夏俯視着鈴木香裡,她的聲音沒有什麼溫度。
鈴木香裡罵罵咧咧了幾句,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連滾帶爬地出了廁所。
上課鈴聲早就響過了。鈴木香裡走後,整個空間都變得很安靜。藤堂夕夏的腦子也蓦地空白,隻是将目光落在上杉凜的身上。
“藤堂同學......”
上杉凜的眼睑微顫,怯怯地開口。頓了一下,她又接着說,“藤堂同學,謝謝你幫我。但是抱歉......以後...以後...請不用管我。我先陪你去更衣室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細若蚊吟。
藤堂夕夏看着眼前精緻如瓷娃娃的少女,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大概是因為,她也剛剛經曆一場不尋常的“大戰”,還來不及整理情緒,而上杉凜的話像一根細針,輕輕撞了她一下,說不上有多疼,但卷起了一陣密密麻麻,讓人難受。
“既然讓我不用管你,那你也不用管我。”
拒絕了上杉凜的陪同,藤堂夕夏大步離開了女廁,獨自前往更衣室,處理自己的一身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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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地沖洗了頭發,又換上了幹爽的運動服後,藤堂夕夏爬上了校園角落裡那棵她觊觎已久的銀杏樹。
這棵銀杏樹看上去年份古老,粗壯的主幹大概要三四個人才能合抱。分出的側枝向四周肆意發散,遠看像是盡情綻放的花朵,在澄淨藍天下,美得像一幅油畫。
她眺望着遠方。比起開學第一天的場景,校園裡的樹木花草又被重新整理過,長椅被翻新修葺,紅如雲霞的玫瑰也開遍了整個校園。
此時,她的頭發已經幹透,手臂後知後覺地傳來細細的疼痛感,并不強烈,但如同滲入皮膚一樣如影随形。她的思緒不自覺地飄回剛剛發生的一切。心裡悶悶的,腦子裡似有一大團紛雜的羊毛線,她想理出個頭緒卻又不知從哪下手。
“唔......”樹下的橘發少年悠悠醒來。
“你醒了?”藤堂夕夏望向他。
不久前,她來到銀杏樹旁,發現這裡已經有人了。一個橘發少年穿着短袖短褲,躺在樹下睡得正熟。怕他着涼,她就脫下了自己的運動外套,輕手輕腳地給他蓋上。
芥川慈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微風拂過臉頰,身上卻溫暖惬意,還有草莓香氣萦繞鼻尖。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所以他睡得格外久。他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才緩緩往聲源處看去。
有一人坐在銀杏樹粗壯的樹枝上,背靠樹幹,一隻腳弓起踩着樹枝,一隻腳自然垂下。斑駁樹影下,那人周身似有朦胧光暈。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隻知道他有一頭齊整的黑發和一雙靈動明亮的眼眸。
藤堂夕夏從樹枝上跳下來,走到少年身邊拿回自己的外套。
“下次記得帶件衣服,不然會着涼哦。那麼,我先走了。”她這麼囑咐着,揮手和他說了再見。
芥川又揉了揉眼睛,那人出現的樹枝上已空無一人。涼風吹過,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一下睡意全無。他猛地跳起,環顧四周,驚聲大喊。
“诶?!!!我好像看到木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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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差不多兩節課,藤堂夕夏認命的在老師辦公室接受班主任的暴風咆哮。
恰好今天沒有部活,熬完最後一堂課,藤堂夕夏拖着步子走到鞋櫃準備回家。她的腦袋放空,身體被潛意識全權接管。開櫃門,拿鞋子,穿鞋......
“啊......”
腳部突然傳來鑽心的刺痛,她驚呼出聲。腳步失措,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
——完蛋。
失重感中,心髒像被一股激流擊中。她閉上眼睛,等待新的疼痛到來。
“喂!唔......”
有一聲悶響傳來,而她跌入了一個柔軟卻堅實的懷抱。如雨後草地般的清爽香氣從後方将她包圍。她下意識地擡頭向上看。蒼藍色的碎發垂落着,他的視線透過鏡片直直地投進她的眼裡。陰影之下,他的眸子裡仿佛栖着暮色的湖泊。